盘踞东南偏远之地隐而未发，姜俪之间隔着瘴气弥漫的连绵山林，山上毒虫猛兽成群，地势蜿蜒复杂，几乎不可逾越，也因此，这屏障隔绝了姜人对俪国的认知。

        早先姜国寻求扩张之时，祁渊几次派人入此方打探，却尽如泥牛入海，杳无回音。这无非几种情况：一是派去的人全死瘴林，已无法传出任何消息；二是所入之境凶险万分，或信件皆遭拦截，或人员暴受俘，甚至全员死亡或叛变；三是有人成功潜伏下来，但所受辖极严，一旦传信极易暴，或许仅有一次宝贵的传讯机会，必须用在刀刃上。

        祁渊不认为这群人会全死于瘴林，但俪国情况如此特殊，潜伏成功的几率……很小。

        祁渊语气有些淡漠：“是姜国人，却不一定是我的人。”

        “那你还让姜玄去……拿药？”姜渺无法理解，“你给他的东西不是那刺客给你的吧，就不怕那地方也是个诈？”

        “所以你们要好被我出卖的准备。”祁渊冷酷地打断他，“我不会直接与他们联络，所有沟通往来由你们两个经手，一来你们可以更放心，二来如果这是引蛇出的诱饵，我还能断尾求生。”

        三来，那真不一定是他派去的人。姜俪交战后，暗阁和军队恐怕没少派暗探过境打探消息，这些人活下多少、叛变多少也犹未可知，毕竟成功潜伏的若在多数，姜国也不至于节节败退丢了大半城池，以致不得不要他来俪和亲为质。

        而姜国颓势如此迅猛，一则内朋党纷争不已、师旅腐败不和，其次便是太过轻敌，对俪国轻忽过甚，又死不悔改，终致祸患。

        可女子为政的弹之地、叫人发笑的荒谬传闻、无关紧要却误导迷惑的信息、看似重要实则无法左右局势的情报……这份看轻又何尝没有俪国的推波助澜甚至蓄意为之？在姜国受到再三重创之前，这些消息传得如此顺畅沸扬，少不得有叛变的暗探“传递情报”。

        姜国那些人整日浸淫官场勾心斗角，倒也并非个个蠢笨短浅，只是傲慢糊了眼，还当现今的姜国仍是旧时那个强盛无匹令万俯首的姜国，对女子当朝的俪国嗤之以鼻。便是如今这般局势，也还有许多人不愿相信现实，将一切归咎于时运不济，不肯正视这些将自己打趴下的“女之辈”。

        姜国输的着实不冤。

        “你居然也会贪生怕死？”

        姜渺到底没能压住火气，忍不住质问：“你就这么想摆脱我们？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顺利地断尾求生，你拿我们铺路，我就得乖乖合你吗？你以为你是我什么人……”

        “那不然呢？”祁渊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慢慢问，“你在不满些什么？因为我不打算陪着你们一起去死吗？”

        他的语气并不重，却仿若诘问：“所以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成为慕澜的玩物，然后一事无成、毫无意义地去死吗？”

        “怎么，这就是你们安排我来这里的任务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你随意。”祁渊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甚至我现在就可以去找慕澜坦白，就说我们都是心怀不轨的姜国细，让她一视同仁把我们都杀了，这样你就满意了吗，六皇子殿下？”

        姜渺咬着牙紧了拳，无言以对。

        他其实并不赞同祁渊“卖”和亲之事，当初祁渊这么轻易就接受了这桩荒唐事，姜渺心底多少是有些失望的。即便知对方不由己，可就是看不惯他如今这副自甘堕落的模样，一看见祁渊逆来顺受的样子，口就忍不住滋滋冒出一无名的怒火。

        对此姜渺不愿细究，只是将一切归之于自己见不得一个男人――特别是姜国的男人――就这么没骨气地雌伏于一个女子下，所以才经常口不择言，脱口而出一些不合时宜的话。但姜渺其实也知，他没资格也没理由去指责祁渊什么……说到底那化功散是自己和姜玄亲手给祁渊喂下，大婚那日祁渊受辱，难他没有一遍遍告诫自己一切都是为了姜国、没有袖手旁观吗？

        那么他到底在愤怒些什么，又在为谁而不甘？

        姜渺想，他们其实都不由己，都是背井离乡，是注定要为姜国牺牲的棋子，真要论起来祁渊才是牺牲最大的那一个，如果真到了不得不断尾求生的地步，那也只能弃车保帅。

        “你别忘了自己的份就行，”姜渺终于下定决心，有些不放心地强调，“只要你不是真的雌伏……叛变了，我们可以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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