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与公主并非同母，但两人彼此年岁相仿，再加上这一路的相依为命，多年来待她自不一般，如今又怎会忍心看唯一的妹妹因远嫁异夜夜垂泪。便擅作主张，拿来时私藏的玉璧金置换来的钱款打点了院中一干妇仆，在两日后的新娘出阁入轿前与妹妹对调了份。

        韩非俯扶起她，何况什么？妹妹看着他，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串，一颗接着一颗，纷纷落在韩非替她拭的手背上。

        两年前，秦国的戍边大将蒙恬被一纸伪诏降罪赐死，北地三十万边军悉数南撤，而边疆长城尚未竣工，沿途多有中断，一时间以匈为首的北方异族大肆入侵燕、赵旧地，抢掠民膏民脂，百姓怨声载。

        “不，”公主摇，迟疑说，“我看见那些人的眼神，好惊恐，就

阅典籍，却只找到了一些零碎不成系的杂记，那上面说这个北地的民族骁勇善战，但同时也凶残暴。而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代表大秦与那里的单于联姻。

        这无疑是铤而走险，可也许又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其时赵高在朝中一手遮天，假借二世之手颁布新法铲除异党，昔日手足兄弟亦难幸免。院中的事早年曾受蒙将军的恩惠，在这场血洗内首当其冲，偏内登时人心惶惶，人们纷纷收拾细伺机出逃，原本一场盛大的联姻最终在一派仓促中草草了事。

        秦中的青铜烛台上着特制的蜡油，红烛燃起时，光亮的台面将烛火摇曳的灯影映于墙面，远远看去，就像是漫天星辉点点，疑似银河九天。

        会有人关心脚下尘埃的悲苦吗？

        赵高之所以强调长公主联姻，无非是看重其份尊贵，好凸显此次和亲的诚意，可正如他所言，秦国真正的长公主，千金之躯又怎甘远嫁匈这样的苦寒之地？

        当年从韩王中被虏来的王室子嗣们，莫约十数人，然而时值严冬，冰川封，途中饥寒交迫，最后于来年开春抵达咸阳的不过四五人，这其中只剩下了一位公主。

        公主抿着嘴：“我只听赵大人边有人说匈人......与我们中原人不一样。”

        韩非透过车帘的隙朝外望去，灿烂的晨光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他不知自己是否了一个错误，乃至愚蠢的决定――

        韩非摸了摸她的脑袋：“为什么？”

        另一边，其时秦王政的尸骨方于骊山地大葬，继位的二世子胡亥弱无能，宦臣赵高肆意清洗太子残党。朝野上下动无序，本无心，也无法在此时出征，最后秦二世采纳了赵高之策，将长公主嫁于匈单于，伴以厚礼，以求两交好。

        临行的前一晚，他的妹妹，一日前刚刚册封的“秦国长公主”曾扯着韩非的衣袖泪劝他三思，要知他此去的可是素有“北狄”之称的匈，族人暴戾好斗，物资匮乏远不比中原，更何况......

        韩非笑了：“怎么个不同法，因为他们多吃肉骑，强壮？”

        她哽咽了一下，在入朝觐见时听闻匈的单于之位不月前刚刚易主，可那不是周天子时代的尊礼禅让，也不是名正言顺的先皇驾崩太子继位，据说这位新任的单于弑父杀母，一夜屠尽了主公帐内近百人，是名副其实踩着亲人颅鲜血夺位的荒蛮。

        于是又献一计，秦公主们弱，远嫁多有不便，不过偏里恰好还禁了一干昔日六国的王室贵族们，大可以在其中寻一位相貌姣好者封为公主，再远嫁匈。此计一出，二世大喜，命人连夜赴偏宣旨，一番斟酌考评，最终选中了一名昔日的韩国公主。

        韩非长吁出一口气，口却仍像是有块垒堆叠，堵闷不堪。他还记得那晚妹妹通红的眼，以及......

        火光之中韩非摇了摇，千言万语过尖，却又忽觉无话可说，只好轻声安：“好歹哥哥我是一届男儿，不至于受人轻薄，你说是吗？”

        他本意不过一句哄人的玩笑，却不想他的妹妹闻言，抬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男子又如何呢，这乱世中，王侯也好，草民也罢，谁都不过是水中浮萍，风里絮，车轮下的一粒沙。

        “哥，我还听朝上的人说......匈人这么骁勇善战，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