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卫庄对质子一事并无多大的不满。那阵子光是承受哨兵与日俱增的神负荷就已经耗费了他训练外的大分力，匈亦或是大月氏，本质都是煎熬。

        母亲当年的死，与乌兰当时的伤，以及族里那些多少年来从未断过的立阏氏的论调脱不开干系。

        卫庄沉默了片刻，　迈步朝人走了过去：“父亲。”

        于是少时的他又来到这里，在这宁静的湖畔一人坐看日出日落。

        十三岁的卫庄分化为哨兵不满一年，还不甚清晰父亲口中的“需要”究竟是什么，随口应了一声。日后随着的发育，他的哨兵能力一日强过一日，与卓越的子素质一并到来的，是强化感官后信息过载带来的巨大痛苦。

        这匹战是亲兵一带来的，跟了卫庄许多年，此前从未有过这般的失控，卫庄在狂躁的上站起，掐准时机一跃而下，就地了两圈，确认远离战后一下撑地站了起来。

        地平线上的落日终于完全消失，天边浮现了一弯清浅的月亮，四周的天幕迅速地暗淡下来，卫庄已经来到了岩石堆的跟前，正骑进入石群，下的战忽而纵起双蹄，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

        也就是在那一年，乌兰正式册封了世子。

        战退出去丈余，方从有些平静下来，停留在了原地没动。

        卫庄看着对方脸上用刀刻入肤般的褶皱，目光移动，最终落在那双灰色的眼睛上。韩非曾同他提起，说在东胡时遇到了一位疑似拥有雪豹神的老人。

        不是他不想，只是……

        卫庄心猛地一，收紧缰绳子试图让战平复，却是收效甚微，战嘶吼着狂踏蹄，健硕的躯疯狂扭动，不住朝后方退去。

        直到日后韩非的出现，卫庄的生活才就此出现了转机。

        在卫庄的记忆里，父亲的形象当是高大的，直到他离开匈前去大月氏的时候，乌兰仍比他高

        卫庄绕过错落的巨石，停下了脚步，只见不远岩石群的中心站了一个人。

        夜幕降临，湖畔静静悄的，能听到的唯有微风拂动湖面发出的细微水声，好像这么多年来一成也未变过。

那究竟是他一开始便有的想法，还是见到落泪的母亲后才生出的念，但有一件事确实可以肯定的――

        可卫庄的哨兵之力此刻被咒术封印，没能意识到来自恋人神的警告，同样，也没能目睹澄明的月光之下，一只银白的雪豹从岩石后缓缓现出了形。

        那是他母亲刚去世没多久，乌兰借着散心的由骑带卫庄来到了这僻静的湖泊，那时的卫庄太过年轻，一心习武变强，还不懂欣赏这如海一般的湖泊的美丽，反问乌兰带他来此地的缘由。

        同年秋，卫庄被选为质子前赴邻国大月氏，一去就是十年。

        卫庄收回了视线，这会儿方有心观察四周，他心知能让经历过沙场的战受如此惊吓的，大约是他父亲号称可以虚乱实的神，只是儿能退，他却不想退。

        时至今日，卫庄还记得父亲当时望着宽阔的湖面，脸上的神色淡淡的，又仿佛几多怅然，好一会，才叹出一口气来：“你以后若有需要，不妨常来此。”

        卫庄注视了高大的岩石片刻，回过神时，右手已经本能地搭在腰间的佩刀上。他深了一口气，把按在刀柄上的手收了回来，步入了岩石群中。

        倘若卫庄还能看到神，就该意识到早先栖在他肩的白肩雕已经振翅腾飞开去，喙尖使劲叼着他的衣领想要卫庄退后。

        他在两年前从大月氏从回匈的时候意识到，石上的那些彩绘，大约是父亲第一次带来达里湖前不久的画上的。对此，卫庄心中有个模糊的猜想，可当时的他没有深究。

        （23.2）

        卫庄还记得韩非当时对此人的评价，说是与他一点也不像。

        那是一个佝偻的老者，量不算高，发已全白，听到他的动静转过来。两人隔空对视了片刻，对方先开了口：“你来了。”

        好像一夜之间，从前那些花香鸟语，美食佳肴，统统成了负担，卫庄再也无法从这些昔日喜爱的事物上获取一丝一毫的乐趣。

        分化为哨兵的第二年，卫庄刚满十四岁。渐渐族中绝大多数成年的哨兵也不再是他的对手，几乎所有人都承认，卫庄是所有子嗣中最好地继承了乌兰超绝哨兵能力的一位。

        有一件事卫庄方才没与韩非提起，当年的他之所以知这个地方，还是因为他的父亲。

        族中人常说卫庄长相酷似老单于，是外人只肖一眼就能瞧出来的程度，这话并不是一句单纯的恭维。

        他的结动，终于还是把这个阔别多年的称谓叫了出来。

        月光洒在两侧的巨石上，隐约可见石面上赭红的颜绘，卫庄第一次来时，就见过这些不知是谁人绘制的图案，内容似乎关乎日常生活，只是那时它们的色泽还很鲜艳，如今却已有些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