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悔自己无用的骄傲,他甚至在想,动心又如何,动情又如何?哪怕让他低声下气,卑微如草芥又如何?这一辈子为她端茶倒水,牛又如何?
凌守夷握住她的手,说:
她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她想说我要是真的死了你们千万不要愧疚和伤心。临到嘴边,又改变了看法。
她看不清凌守夷的脸,只能看到少年绷得紧紧的下颌,淡色的双。
灵魂逐渐远去冰冷的,快于意识一步,于是,她真的问出了口,迷迷糊糊地问:“小凌,我现在是不是不论说什么你都会答应?”
凌守夷:“好。”
为什么会这样。
何必现在说这些。
他抱着她小小的躯,跪倒在地,动了动,贴近她的耳畔。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每说一句话都能像刀子一般准地落在他心口。
她想像之前那样逗逗他,就故意笑:“那以相许也可以吗?”
指尖却颤动得厉害,怕摸到让自己无法承受的答案,心几乎快出嗓子眼里。
凌守夷又把她搂紧一点,呼遽然一滞。
之前她总想看凌守夷破防,可现在她宁愿看到他从前那副淡漠矜冷,不近人情的模样。
一怔,心里忽然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以相许,对凌守夷而言果然还是太惊世骇俗了。她本来就是故意逗他,也不意外他这个反应。
她心情很平静,也很安宁,坦然地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眼越来越沉,阴气在内肆,越来越冷。
好像这一刻不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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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发垂落在她脸上的,他从前那高峻冷淡的气势好像在这一刻消散得无影无踪,嗓音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温和,甚至温柔。
他去摸到她的手,小小的,冰冷的,她在他怀里蜷缩着,像瘦弱的虾米,眉眼没有焦距。
这一个字渺远得像天上传来的仙乐。
她好像真的要死了。
“等我伤好之后,我让你给我端茶倒水十天呢?”她微微笑了笑。
“那你以后不准再生气了。”她努力扯了扯僵的角,试图开个玩笑缓和这苦情的气氛。
耳畔响起清冷冷,又极尽温柔,像冰雪消,出春山秀色。
整个人就像是行走在白茫茫的大雪地中,茫然而不知前路。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温柔的凌守夷。
如果说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大概是对眼前凌守夷、琅嬛还有老白的歉意吧。她是自愿留下来殿后的,她不想让他们心怀一辈子的愧疚。
凌守夷目光掠过她的眉眼,掠过她上每一伤痕,每一便如同刀剑加诸己一般,拆骨一般的疼,侧腰的牡丹如烙铁一般疼痛难忍。
“好。”凌守夷嗓音果决喑哑。
凌守夷看着怀里的少女,她每说一句,他心里仿佛都颤动一下,他觉得茫然,第一次感到无助,她的躯越来越冰冷了,他努力地想输入灵气,可他的灵气几近断绝,就算输进去,也无济于事,又有一团冰冷的阴气一次次推开他。
凌守夷又回复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说好?
话音刚落,夏连翘就没听到凌守夷的动静了。
奇怪的是,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凌守夷顿了顿,近乎痛入心扉地应着:“好。”
“好。”
吃力地转动大脑,她继续,“……叫你什么你都?”
看到夏连翘闭上眼的刹那,凌守夷的灵魂差点儿也跟着从内飞出来,他惶恐地伸出手,想摸她的鼻息。
可下一秒,她又忘记了自己为什么惊讶。
这样啊。
不知她在这里死去之后能不能回到现代。
却没想到,隔了一会儿。
就算她真的快死了,她也不想弄得这么苦情。
意识越来越沉,夏连翘觉得太累了,太吃力了,于是她也不再去想了,任由意识沉入黑暗。
这也行吗?夏连翘迷蒙的神思有点儿吃惊。
他真的什么都答应她了。
几天前,他主动剜去侧腰的牡丹,主动和她保持距离,他后悔莫及。
连翘心里难受死了。
凌守夷眼睫微动,眼睫上的血落下来,洇红了眼尾,打了往日高峻冷淡的容色,“连翘。”
他真的同意了?夏连翘怔住。
四周好像瞬间安静下来。凌守夷没了声响,她心里觉得有点儿好笑。这就又吓到他了吗?怎么这个时候了这人还这么一丝不苟,一本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