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不明所以,而陈冲也不卖关子,他嘴角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敲着地图缓缓说道:“说起来,当年曹操用发石车破奉高,连我也惊叹不已,今日用在此处,看他们如何接招?”
他问道:“文长挨这一刀,却不知斩首几级?”魏延摸着伤疤说:“被那锦帆贼咬了一口,我也还了他一刀,没占什么便宜。至于斩级杀人,我早就数不清啦。”两人相视一笑,随即并列回营。
,随即又笑了。剑伤刀伤本身就是武人应有之物。只要人能从战场下安然回来,手脚正常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也就足够令人欣慰了。
说罢,他将棋子放回棋篓,接着说道:“这盘就下到这里吧,虽是一盘好棋,可惜世上并非只有对弈,天意难测、有始无终的事也常有,我对陈冲没有太大的胜算,眼下还是当以撤军为上。”
潘濬见刘范颇为意满,心中却露出几分犹疑来,他反问道:“只是将两城放得如此轻易,将来想再攻就不容易了。”
但实际上,刘范自己也心生忐忑。他遥望西北面秦岭方向,目光似乎翻越了重重山关,穿透了云海与雨幕,在一片阳光灿烂的天域中,俯视着狭窄山道间穿梭的人群。他袖袍中的拳头悄然捏紧,默默祈祷此次的谋划能够取得成功。
然而出乎陈冲意料的是,刘范并不应战。五日后,西营兵卒列车阵出现在蜀营北部栅栏处,蜀人早在栅外部部署了游骑,立刻飞骑回报刘范。刘范此时端坐在营内,正与潘濬进行一局手谈,他听闻西营出动,不禁用棋子轻敲棋桉,反问道:“可有见到陈冲旗帜?”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的神情舒缓了不少,转而对潘濬说:“有赖承明袭破武关,总算是把这条大鱼引出巢来了。”
他又问魏延可想好克制之法,魏延答道,既然对面已经筑好营垒,轻易不敢出围应战,那他就打算以车对车。这些时日里,他命后方督造横车,彷造当年东平军中的车营,每辆车统一制作,车盘高五尺,而后在上部立有三尺厚的木板,再蒙上两层牛皮,车身左右配有两台弩机。如此一来,可以令士卒顶着箭雨靠近蜀营,在贴身肉搏撕开阵线之后,再派骑兵到蜀营中厮杀。
坐定以后,陈冲对照着地图,对魏延细问战场的情形及蜀军的兵力布置,魏延逐个解答,并很快点出此次解围的难点。原来此次蜀军不只是倚仗舟师,还带来了大量的辎重车队,初时包围樊城,魏延带兵前来解围,蜀军便以舟师为援,在江畔展开半圆形车阵,骑兵前来冲击时,他们便发乱箭如蝗,待骑兵萎靡之际再以少量精兵反扑,这种战术恰好克制了骑兵引以为傲的机动性和冲击力,使得魏延前两次解围不成,蜀军得了时日,便成功在樊城下扎下营垒,直接已经修筑了一道绕城长达十里的栅栏,使得魏延更难解围。蜀军的这种战术,给了陈冲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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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首对魏延说:“有车营后,能靠近蜀营不假,但蜀军到底人多,要想撕开阵线,恐怕还是不够的。依我看,还得再加上一些他们没见过的东西。”
陈冲斟酌少许,撩开帐幕往外面扫视。雨水虽然暂时停歇了,但天空依然是一片阴翳的颜色,显然不久之后还会有暴雨。而地上的黄土已被兵士们踏出不少坑陷,此时都已积满了泥水,再联想到此前攻打武关的劳累与艰辛,他不由在心中感慨,春夏之际确实是舟师的舞台,如果手中没有一支能战的水军,落入下风也是理所应当的。
言语间,刘范对战事的结果似已成竹在胸。在座的众人知其谋划,见他顾盼生威,胜券在握,无不心生敬佩。
魏延道:“这不就是使君当年北上与魁头决战,收复平城时所用的策略吗?我初见时,也不敢置信呢!”陈冲闻言恍然,自己经历的战事是如此之多,以至于他都忘却很多过去的经历了。他经提醒后再看,心中不得不感慨,在炎兴八年后,刘伯玉大概是日夜揣摩自己的战法,学得已经有七分像了。
刘范挥手笑道:“意!承明不要只看一城一地的得失。武关既破,无论丹、南二城再如何坚固,也挡不住代北的铁骑,失陷不过早晚,又何必轻掷士卒性命。而欲图谋天下,就必定要有所取舍。既然已经知道陈冲南来,就没必要再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