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沈老夫人端了茶盏，捏着盖子去撇上浮的茶叶，缓了缓，又道：“要炘姐儿从我这儿出去，也不是不成，只是烟姐儿也不能住我这屋了，且叫她也一同搬去你屋罢。”

        眼下沈水煣一直是个无事的，接连吃了几盏茶和点心，早没了兴致，心里暗暗可惜孙氏没有被怪罪，也是觉得没了意思，见着终于散场，也不等孙氏出去，倒先一步挑了帘走了。

        现下谁不晓得，沈家的老夫人最最是讲究公平公正，铁面无私的。

        这话儿是给孙氏留了面子的，水烟心中一动，有些愕然，只见得孙氏连忙笑着应下，连声夸赞：“还是老祖宗想着周到，是儿媳想的片面了，如此一来，既得了分院儿出去独当一面的磨练，二来姑娘几个住的近，也是能尽了孝道的。”

        小辈儿几个见了，也忙起身微微行礼送她。

该惹的她们祖孙几个烦恼的。

        水炘见着几个姐姐们都走了，这才缓缓起身，轻轻叹了声儿气，眼里满是欢喜的看着水烟离开。

        这会子，孙氏无心管她，只舒了一口气，看着满屋子的人，也再找不出话茬儿来说，只顿了顿，打弯眼去瞧水烟，只微微一笑：“烟姐儿头次来，也是有许多不熟悉的，且叫婆子带了你去院里四处转转也好。”

        沈老夫人淡淡说着，抬眼去看堂下水烟的神色，见她面上始终浮着笑，并无异样，只满意的笑着。

        这会子，堂上静坐着的沈老夫人忽地睁了眼，面上平静，挑着眼皮看说话的几人，轻叹了声儿：“姑娘们多才热闹呢，几个姐儿的又素来乖巧，我在她们里头作个孩子王，有她们陪着我开心的很，只是你那屋里孩子多，你又是个当了后院儿的，事且多着，若都得了一处恐是要惹你烦恼的。”

        想罢，她也是不在意的笑了。

        天儿已然沉了下来，想是不早了，沈老夫人拇指压着眉心，舒展片刻，只摆手示意着大伙儿散去。

        这声音方入了沈水炘的耳，只瞧得她眼睫微抬，与瑜姨娘对视了一眼，面色肉眼可见的变化，空洞黯淡的眸子瞬时被光充盈，稚嫩的圆脸上梨窝明显。

        这话一出，孙氏吃了瘪，尴尬的笑着，用帕子遮掩的拂了拂面，笑道：“老祖宗这是哪的话，我且喜爱着这帮孩子呢，我又是她们的母亲，不养她们倒不像话了。”

        正说着，便是吩咐了身后的孙妈妈去办，仍是一脸笑意盈盈的。

        沈水炘闻声儿，偏头看了沈老夫人，见她慈爱的示意她坐下，心中怀着感动，福身谢过了她，压着莲步去下头坐了。

        水烟闻言，面上绽开一抹微笑，点头应了，便等着孙氏先走，这才叫玉簟玉簪扶着出去了。

        孙氏哪里听不出沈老夫人的话音，只撇了撇嘴，好言好语的说了：“如今全府上下谁不晓得烟姐儿最叫老祖宗挂念的，如今好容易回来了，儿媳自不能夺了老祖宗所好了，且不叫炘姐儿搬来是了。”

        沈老夫人听了，只眯眼点头笑了笑，随后目光便滞在堂下站着的水炘身上，随和一笑：“屋里头孩子多，是要一碗水端平了的，若我因着烟姐儿回来了，让炘姐儿搬出去，倒显得我这老糊涂偏心了，日后叫炘姐儿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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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瑜姨娘听了这许多，悬着的心也是放下了，忙福身谢过了沈老夫人，又回头摆手唤了沈水炘过来：“姐儿还不过来磕头谢过祖母。”

        如今水烟心中也是腹诽，祖母这是言传身教，叫着这一屋子的姑娘们学着，有些子事看似发了话就能解决的，但也未必，是要寻着根儿治的，如今真要特特偏袒了谁，若遇着个心思好的，定没什么，若遇着个心思不纯的，定会埋了祸根儿，被别人捏着把柄生事。

        沈老夫人看着孙氏，若有若无的“嗯”了一声，千言万语在脑中仔细思量了片刻，眯了眯眼，方开了口：“你说的没错儿，姑娘们都大了，且不能在屋里留了，该是自己独当一面了，即日便叫人去我院旁侧收拾几间院儿来，叫着姐儿们出去住罢。”

        言罢，那沈水炘也舒了口气儿，迎了满脸的稚笑，朝老夫人下拜，却被沈老夫人一侧的褚妈妈一把扶了，只温声细语道：“老祖宗且知了姑娘这份心呢，姑娘回去坐着歇了罢。”

        自个儿叫着褚妈妈扶着拐入了堂后侧的屏风里头，瑜姨娘见着老夫人走了，也看了一眼堂下的女儿，朝她安慰似的笑了笑，也跟着一道儿去了

        心想着，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一阵儿的失落，只委屈的捏着帕子，微微咬着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