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旁鹅卵石密布,几人就这般牵扯着,推搡着,水烟也是左右为难了,死死挡在两人中间,脚下却是一个没站稳,一时没了支点的,身子向后一仰,踉跄得跌入水中。
她只淡淡撇了嘴儿:“是了,姊妹让着些没甚坏处的,若为着一点子小事儿,这般的倒不值当了,传去了母亲耳朵里,又该是免不了一顿好骂的。”
这声儿一出,冯纭娘眼皮轻跳,正欲张嘴说什么,一侧的冯绥娘倒先开了口:“母亲也是为着你好的,怎的就不领情了?若她不管了,你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娘又会替你铺什么路的?且管着你那四哥哥还来不及呢,到时只一人哭去罢。”
凉风瑟瑟,拂过院儿中冰冷的荷花池,荡开一圈圈的涟漪,亦拨动了冯绘娘的心弦,叫她袖下的手不禁紧紧的攥了拳。
炕上的冯绥娘看了好一阵儿的戏,也是在上头该吃该喝了的,这会子再看不下去了,只闷声儿开了口。
冯纭娘见了她这般,只当是没看见,去端了几子上的茶盏,掀了盖子轻轻撇着沫儿,启唇道:“绘娘也是,母亲前阵儿还说要替你物色郎君呢,都快出门子了,你若再不收着脾气,倒是不成了。”
冯绘娘闻言,便是想到自个儿的小娘了,想她是个偏心的,也是暗暗捏了把帕子,扬了扬下巴,只吃自个儿的茶了。
一路上,几个姑娘也都搭了伙走着,便都是一路无话的。
这会子外头帘子响动,待抬头看时,便见得个丫头进来,这人便是长房冯李氏屋里的翠屏了。
且谁家的姑娘不小打小闹的,倒也是正常的,只冯家几个姑娘都不是个善茬儿的,闹的过了火倒是不好了。
外头的风还是一如往常的刺骨,猎猎的刮在她的脸上,一如方才屋里冯绾娘说的话儿,细细麻麻的扎在她心里,刺得她生疼。
好在一旁的水烟反应快,便上前揪住了绘娘,试图松开两人,哪料得她力气如牛,只气势如虹般的,怎拽也拽不开了。
翠屏见着姑娘们都在,也是笑着朝几人福了福身儿,也该是到了传午饭的时候了,这便领着几个姑娘的,去正房了。
水烟不着痕迹的冷冷勾了唇角,捧着暖炉的手紧了紧。
也是没想到冯绥娘会来插着一嘴儿的,绘娘纯娘看了上头一眼,被她的话儿给呛了,横竖是嫡姐姐的,便也是不好怼的,只生生憋了,在肚里骂了一通。
“都是互不相让的,且是自家姊妹的,说出去倒不怕叫人笑话,也从没见三妹妹五妹妹这般一条心过的,也头一回了,从前可是见面就掐呢。”
徐道:“瞧瞧,一惯是个不说话的,如今难得开口,竟这般的不入耳了,横竖我们要年长着些的,却还是被你怼了,怕是早瞧我们不爽快,在肚里反复骂了几回的,不然怎的就这般顺嘴儿的吐出来了?”
听着这话儿倒是个圆滑的,冯绘娘心中再不服气,也只得忍了,撅着小嘴儿,面色转青,不语了。
也是沉沉的看了前头毫无防备的冯绾娘一眼,三步并作两步的,便是上前抓住了她的衣襟。
冯绾娘也是没有料到的,脚步微顿了顿,便是要回头挣扎的,哪晓得那绘娘使了浑身解数的,死死拽着她不放,待她近了荷花池,便要推她下去。
实在没料到会这般的,只听得“扑通”的声儿,众姑娘再回头瞧时,人已直直的嵌入水中,明镜般的水面经阳光照射,映出了刺眼的光,水花飞溅,便是泛了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正想着,便是觉得没趣儿,闷头吃了口茶。
这会子被指了名儿的,冯绘娘心头微跳,也是红着个脸儿,勉强扯出抹笑来:“大姐姐说的是,只姐姐你还没出门呢,我的事儿倒先急了,也是劳母亲费心的。”
屋里默了一阵儿。
言罢,眼珠一转,便是淡淡笑着朝冯绾娘道:“叫妹妹难堪了,且知道她们不懂事了,这次便担待些罢。”
这话儿入了冯绾娘的耳,她便也是不好多加为难了,且知是帮着那几人说话了,便笑着摇了摇头,不语了。
这会子冯纭娘在姊妹中年纪最大了,她倒一直是个幸灾乐祸的,看着她们互骂了好一阵儿,也该是拿出个长姐儿的架子来的。
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一唱一和,唱大戏一般,水烟倒是听得好笑,只觉得是一帮丫头没事做了,为一点子小事争得不休了。
冯绘娘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气,这会子落在了后头,只愤愤的走着,扭捏的扶了扶发鬓,时不时还狠狠的剜上前头的人儿几眼的。
脑中忽地一闪而过了什么,她望向那泛着水波的荷花池,忽而鬼使神差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