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屋那头命人来唤,几个姑娘进去时,长辈也都上了桌。
沈老夫人手上打着的珠子一顿,缓缓睁眼:“这会儿可命人去唤过主君了?”
众姑娘也是不约而同的垂眸夹菜,偶有几句玩笑。因着气氛缓和,沈水煣打了个头,为沈老夫人夹了几道菜,撒了几句娇,终于惹的沈老夫人大笑起来。
沈水烟当听客,习惯等着其余姊妹先开口,故而兀自盯着茶水上浮着的几片茶叶出神儿,却听:“姐姐几个今儿回来的早,想来是卫大娘子没多留的。”冯绾娘依旧是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嘴,眼里泛着淡淡的笑。
“确是,只是适才院里带了话儿来,说主君实在忙的脱不开身儿。”孙氏眯了眯眼儿,脸色讪讪。
对上沈水烟那双幽幽的瞳仁,冯绾娘收回身子,闭了口。
她动了动身儿,继续陪着笑脸儿:“老太太确是误会主君了,大内的事儿繁杂,近来又因着六殿下的事情,一茬接一茬的压下来,自是添了不少烦恼的。”
孙氏眉头颦起,望了眼儿窗外,天儿彻底暗了下来,院灯通明,衬的屋里愈发的静。
看罢,她收回视线,不难看出桌上少了一人,这人便是沈沐言。
沈水烟眼睫打着颤,上辈子为着给这位六殿下铺路,她父亲甚至不惜多年为官的清誉,贪墨濮州水患的善款,却不想到头来,还是被稳固帝位的六皇子忌惮,联合永平伯爵赵家倒打了一耙。
傍晚的时候,院儿里四处上了灯。也是等了又等的,这会儿子慈安堂终是来了人请她们过去。
“哼,别拿这些个事儿做筏子,他心里想的什么,我自然清楚的很。”沈老夫人闻言,脸色不好,语气稍冷。
又是默了一会儿,沈老夫人冷哼一声儿,摆了摆手,打断孙氏的话儿:“罢了,不必等他。”
这话儿一出,水烟心头微怔。
几个姑娘坐在侧间儿里闲聊,正屋那头在备饭。
长辈儿这会儿不动箸,姑娘们也只能巴巴儿的望着满桌的菜,默坐着不敢多说多看一句。
沈水炘捏着帕子,淡淡看了众人一眼,心中侥幸这会儿没人找她的话茬儿,这便是闷头继续吃茶。
六殿下...仔细想来,她倒是忘了这茬儿。上辈子,因着最得圣宠的魏婕妤早逝,圣上将她膝下唯一的孩子,也是自己最看重的六皇子记在了沈贵妃的名下。多年未有子嗣的沈贵妃便抓住了这一机遇,与沈沐言一同扶持六皇子,直到登上帝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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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了一会儿,等着各色菜式布齐,还是孙氏开口打破了僵局:“老太太,菜备齐了,姑娘们坐了许久,怕是都饿坏了。”
想到这儿,水烟心中腹诽,上辈子的这时候,这些事儿也该来了。她只暗叹,人生一世躲不过一个贪字,上辈子她父亲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连同沈家会落得如此。只晓得站得高望得远,殊不知,爬的高摔下便是粉身碎骨。
冰鉴子里头刚换过冰块儿,正隐隐窜着凉气,几个姑娘围坐在一块儿,人手各捧着一盏茶。
“妹妹真会说笑,祖母对咱们向来是一视同仁的,我能劝得妹妹自然也能,这话儿说与我们听便罢,若进了祖母的耳朵,倒要叫她心寒的。”沈水烟不留话缝给她钻,轻轻一哂。
沈水煣轻嗤一声儿,眼珠一转便要拿话回她:“舅母可没那么清闲,我们也识得分寸,不去讨人嫌。”
冯绾娘眼睫轻颤,皮笑肉不笑的抿了口茶。随即便轻看了眼儿沈水烟,见她面色平平,立马凑上去:“早回来也好,今儿外祖母倒是发了好大一通火的,三姐姐最是得外祖母的怜爱,这会儿子她老人家心上多有恼火,妹妹几个凑一块儿也帮不上忙,左右想过,也就姐姐能劝得。”正说着,她神色微动,有意瞥了沈水炘一眼儿。
水烟压步走上来,坐在饭桌最里侧,抬眼之际,只瞧得众人肃着脸,沈老夫人闭眼坐在最上侧,手里捻着串佛珠。孙氏也难得的沉静,看着众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孙氏见沈老夫人脸色稍有缓和,默默吞了口唾沫,闭口不谈沈沐言的事儿,起身动箸为其布让。
后背冒了一阵儿汗,沈水烟荡漾的眼波渐渐平复,轻看了沈老夫人一眼,想来她也是思虑到了这一点,才会动如此大的怒。
言罢,便示意了褚妈妈,褚妈妈额首,唤小丫头进来倒茶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