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马知州惊恐万状地跑上正平门城墙,国清林的浮桥已经搭好了近一半。浮桥两侧的水面上,天一营三个步队的兵士们在小船上舞刀弄枪地虚张声势着——其实包括他们自己在内,大家都知道,这种吓唬人的伎俩一点实际作用都没有:没甚么大船,每只小船上多的十几个少的五六个兵士,不上岸就没啥威胁、真上岸,没有辅兵预先构筑防御工
再后来,军汉们私下里交头接耳也不行了,顾三瘪子和力爷正反两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那里,打小报告的越来越多,谁也不知道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啥时候、被哪个传到马大人耳朵里,这可不是说着玩的——轻的掌嘴,重的穿箭游营,马大人对子虚乌有的事如临大敌,派出众多的耳目打探各种消息、相反,真正的城防倒完全不在乎。马大人似乎抱定了一种信念:只要有人聚集就是对朝廷不可容忍的潜在威胁,必须严厉扑灭。八九个月下来,墙上和门口值岗的兵士越来越少,冬天大家没事都自顾自的散着晒太阳,夏日里找个阴凉地冲盹,混呗。
“有警”!
陕州位置重要,但城不大,只有四个主城门:东日宣威门,西日政平门,南曰映恩门,北曰宣化门。
正平门紧邻青龙涧,好几天没什么人过河了,两个应付差事的城门卒在门洞里一南一北地靠着打盹,墙上喊了半天的兵卒见无人理会,有的沿着马道跑下去找城门卒,有的向城里州衙飞奔过去报信——可惜,报警的铜锣锁在城门楼里,本该当值的旗官前天因为多嘴,挨了马大人的板子,此刻还趴在床板上哼哼呢,钥匙,还挂在屋里门板后面。
兵士揉了揉眼睛,确定这不是自己的幻觉,惊恐地张大了嘴巴,却喊不出一句整话,用手指着前方,“啊,啊,啊”地叫着,其他人陆续起身,向手指的方向望去,随后,也都被眼前骇人的景象惊呆了。
,讲义气,也有些真本事。上任知州老爷任上,从南边蹿过来几个强人,匿在山里时不时出来抢一把,李指挥虚头八脑的应付一下,根本没怎么管。力爷喝了酒,被遭过抢的酒馆老板激了几句,为了赢几钱银子的酒钱,更为了面子,带了人钻山沟,真的拎回来两颗人头——功劳自然归了李指挥,但力爷挣足了面子,又赢了一场酒,这便够了,也没太在乎。
可惜的是,真论起来,力爷跟李&斌指挥还沾了些远亲。不过这个亲戚关系着实很远,就算没出五服也差不多了,平素里也没啥交集——要不,李指挥也不会好意思真伸手抢斩首功不是?这层大家都不怎么记得的关系,不知怎的被马大人知道了,加上力爷酒后发了几句牢骚,然后力爷就被抓了。因为“坚不吐实”,在城门口判了站笼,五尺多高的汉子,从州衙门里抬出来已经形销骨立,第五天头上,死笼子里了。几乎与此同时,眼见着营里谁都不待见的顾三瘪子趾高气扬地换了一身新行头,还逮谁跟谁吹怡春楼里那个大同婆姨身上有多香……咋回事大家心里都明白呢。只不过马大人手段是真狠,恨归恨,谁也不敢真把空口污人的顾三瘪子怎么样了。
西墙上的兵士们本倚着墙垛蹲坐着躲避阳光,终于有起来解手的兵士发现了从黄河逆流驶入青龙涧的诺大船队,以及已经在对岸列好阵势的马队。马队后面,是一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刀枪之林,那是谷白桦的刚锋营。再向西望去,川流不息的队伍从山弯处源源不断的踏入视线,蜿蜒的山路,就像一条狰狞的巨龙,一个又一个身形从龙嘴里吐出来、迈着杀气腾腾的坚定步伐开过来,仿佛永无休止。
“快关城门啊!”终于有人明白过来,探头向城下声嘶力竭地喊叫起来。
因为地形的关系,城外的百姓们都住在南面映恩门外。西面的正平门外不远处就是青龙涧河滩,北门和东门也临河,没什么百姓民居——也就是说,由于有城墙拐角阻挡住视线,百姓们对近在咫尺的大军没有任何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