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咏昊拈着胡子微笑不语――谁都看得出,军师心里那份得意劲儿就不用说了。
显然,大明的百姓们是健忘的:他们已经忘却了,就在昨天,是谁把他们赶出自己的家园!大明的百姓们是懦弱的:他们明明知道,表面上关盛云罗咏昊们兵强马壮,但如果万众一心,转眼间大家便会冲破樊篱。大明的百姓们是精明的:带头送死的事还是让别人去做,自己享受成功果实最好。大明的百姓是苟且的:尽管远远吃不饱、明天也不知能否过去,现下――手里不还是有半块杂面饼子么!
几大锅骨头汤,为国清林带来了两百多熟练技师――陕州交通要枢的独特环境,本就是特殊人才的沃土。
给众人发饼子的时候,一小队辅兵已在人群百来步远的地方竖起一根两丈多高的木杆。等大家咬着饼子狼吞虎咽千恩万谢时,罗世藩再次策马过来,在人群中用手指着木杆高喊:“木匠、铁匠、篾匠、有手艺的,到杆子那里去,有肉吃!”
见到明晃晃的刀枪战阵开到近前,百姓们畏惧地向后面退缩拥挤着。罗世藩见状急忙挥手阻住兵士们,自己孤身一骑走到人群十来步远的地方,扯开喉咙叫到:“大家听好,我家大帅说啦,下午发吃的!大家不要怕,本军只杀狗官,不杀百姓!大家让一让,让我过去……”
百来年未曾遭遇如此强敌压境,大家心里都很紧张,也都知道马大人已经差不多变成神经病了,于是尽可能远远见到就避开。不过,终于还是有倒霉鬼被逮了个正着。这天辰时刚过,马文升在城墙根的临时营帐
马文升两宿没睡好了。合上眼就暗自嘀咕贼人们会不会发动夜袭,爬起来转几圈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悻悻地躺下依旧翻来覆去睡不着,好容易刚刚迷糊过去,又被报晓的鸡鸣吵醒,于是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跑到城头上。
云梯、撞车、盾车等中小型攻城器械制造的速度明显加快,几千没什么手艺但有膀子力气的新老辅兵们围着南墙两箭远,又深深地挖了一道壕沟,挖出的土方被堆成一座两丈多高的土山,土山上,一个木结构的望台开始逐渐成型――一旦完成,陕州城内的防务将全部被关盛云纳入眼底,一览无遗。辅兵队甚至在当地能工巧匠的帮助下尝试打造攻城塔楼……
转眼到了未末申初(下午三点左右),千余名辅兵挑着担子,在百来名兵士的护送下真的给百姓们送来了吃食:仅仅是盐水和的粗砾砾的杂面饼子。然而,这便足够了!人群中爆发起“大王长命百岁”、“老天保佑大王菩萨”、甚至“大王高侯万代”这种不伦不类的欢呼声――侯爵是朝廷的封赏,造朝廷反的大王怎么可能得到这等荣誉?不过……谁也不能要求这些大字不识的百姓们太多,对吧?
等送吃食的辅兵们离开,不知哪个带头,席地而坐的百姓们纷纷爬起来,冲着这群在关盛云们眼里最低微、随时可以牺牲掉的炮灰们的背影跪下,由衷地表达着内心的感激、在关盛云眼里一文不值的炮灰辅兵们,也在百姓们的巴结恭敬下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尊荣,一个个越发骄横起来。
所以,他们的命运是注定的。
既惊且惧将信将疑的百姓们畏缩着让开一条路,一袭长衫的罗世藩轻夹马腹,缓步踏入人群,一路缓行,一路扬声喊道:“大家听好,下午发军粮!发粮时十人一组,就地坐下等待!人人都有得吃!站立者不给!争抢、拥抢者就地格杀!”
“高!”关盛云一拍桌子高声赞道,“当真是虎父无犬子啊!世侄果然是好样的!”
第二天清晨,关盛云特意把自己的亲军拨给小罗军师做护卫。在全副铁甲破霄营的簇拥下,罗世藩骑马来到岸边百姓们的聚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