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霄营的弓箭手不紧不慢地压着王府护军的后卫射箭,刚锋营的弓手们有恃无恐地举火攀上岩壁,在官军头顶两三丈处往下射,不会射箭也同样瞧不起射箭的贾遛子带了两个家伙摸着黑在岩壁上一个劲地向前爬,边爬边观察,一直爬到官军纵队的中段靠后一点的位置,终于找到了一直在找的东西:一块大石头。这块石头怕不是得有五六百斤,一半多悬着,下面的土壤因为多年的风侵雨蚀被掏空了一大块,再下面只是一些黑乎乎的小灌木,没什么挡路的大树,黑夜里贾遛子呲着牙乐了。两个家伙在他的指挥下连挖带刨的一通闷头折腾,石头活动了,最后三个家伙合力一推,巨石轰隆隆地滚了下去!
有道是乐极生悲,贾遛子等人也没好到哪里去。若是白天,当然能看得更清楚,这种事贾遛子以前做山贼时没少用来对付搜山的官军。但现下是夜里,贾遛子只顾着把石头推下去,没想到引起了一场小小的塌方,三个家伙也跟着滑落的土石,一路直愣愣滚了下来,直落到官军纵队的中间!等几位收住脚站起身猛地发现,周围全是披甲的敌人!被石头砸死砸伤的十几个躺倒在地,其他的,都在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看呢!
就在不久前,自己这百来人将将入城时,竟看到有几人在撬城门前官道上的木板!前几日,城外已被自己组织民伕刨得沟壑纵横,通行全靠临时铺就在道上的木板,如果此时被撤了去,后面的人即使能逃过贼人的追杀,黑灯瞎火的也会摔了多半条命去。洛府不可能有谁有这么大胆子敢把还在城外的知府大人坑了——嗯,除了那位!得到戚晓光的暗示,孙猴子冲过去,用刀背把几个家伙打得鬼哭狼嚎——他们是王府的人,别说寇混账,韦臬司也奈何不得的。见此情形,城墙上那顶副帅盔的红缨一闪而逝:寇混账已经又换回了戎装、见又闯了祸,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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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刚锋营弓兵赶上来给关盛云助战的还是贾连旺贾遛子。这倒不是他长于箭术,相反,这位山贼中的翘楚几乎没怎么摸过弓箭——而是因为这厮长了一双夜眼,而且有一双飞岩攀壁如履平地的好腿。论野战的战力,谷白桦的刚锋营甚至隐隐能压破霄营一头,不过谷蛮子一门心思认定打仗就是铁甲钢刀,一向瞧不起弓箭,别看刚锋营是个有足足六个战队的超级大营,弓箭手只是因为编制上的需要,勉强配了一些而已,只有五十来人。下午带队冲锋,贾遛子很是露了一把脸,听说大帅要夜袭,本着能者多劳再立新功的心理,贾遛子自告奋勇,带上弓手就赶了上来。
官道上王府护军都紧紧扎在一起扛箭,四五丈高的岩壁上滚下这么个大家伙,纵队一下子被拦腰扫断。伴随着巨石“噗通”一声滚落到谷水里,霎时间一阵鬼哭狼嚎。
关盛云骑虎难下,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谷白桦也头大如斗,别看才一百多俘虏,这么个地形也不好办。只有贾遛子最风头无两,那副小人得志挺胸腆肚的样子,咧着大嘴呲着参差不齐的黄板牙一个劲地乐,口沫四溅地吹嘘着。在火把的映衬下这厮看起来更丑了,谷白桦看了就来气——偏偏还不能把他怎样!
洛府的文武官员一宿没睡,关盛云也是一样。
这个结果,关盛云也没想到。若是在野地好办:把降人集合起来,收了甲衣武器派个步队看住就好——可狭窄的官道上就不那么容易了!只得举火过来收了武器,命令这帮家伙沿着岸边就地趴下,让刚锋营开上来看着,破霄营继续前进去收容前面那几千被大火困在官道上的洛府溃卒。
约莫亥时过半的时候(晚上十点,对那个时代的人而言,差不多相当于现在凌晨一两点的深夜了),戚晓光终于见到了狼狈逃回的孙富贵一行。跟着孙指挥回来的只有三百多护军,仅仅半天多一点的功夫,王府精锐折损了六成,几千丁壮凶多吉少,最重要的,人心士气一落千丈,人人自危。
没有军官的指挥,五六个时辰水米未进,精神体力本早已都达到崩溃的边缘,仿佛无穷无尽的冷箭一支接一支地飞过来把身边的兄弟射得惊叫不止,再被巨石声势骇人的横扫过纵队,几个丑凶丑凶的家伙仿佛从地里冒出来的活鬼一样满头满脸都是土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王府护军的抵抗意志彻底崩溃了。
的,略放了心。此刻戚晓光不由得担心起孙富贵的安全:王府护军指挥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不仅跟寿王千岁没法交代,这洛府的守卫又能指望谁呢,寇知章么?想到寇副将,戚晓光弄死他的心都有!本来安如泰山的洛府落到这步田地,毫不夸张地说,全是这货一个人的“功劳”!
天爷哟,怎么一脑袋扎官兵窝里来了?贾遛子差点被当场活活吓死!正目瞪口呆地傻站着琢磨自己马上会被乱刀分尸,没想到官兵们呼啦一声都跪下了,口里纷纷喊着:“大王,俺降了啊!”、“大王饶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