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一番绝望的挣扎动摇之后,陈玄抬起眼,隔着一道瓢泼大雨静静回望,素日里冷如坚冰的眼中此刻却如同蓬勃着两团鬼火,燃烧着苍白的面颊,常年在安静室内打坐,少年瘦的形销骨立。
谁又能知道。成亲多年萧氏连陈玄一片衣角也触碰不到,娘家卑弱无人撑腰,夫君性格冷淡,公婆只把她当生育机器,催着她抓紧替陈玄诞下一个血脉,萧氏在陈氏过得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除了陈玄一位嫡亲的幼妹对她颇为照拂之外,平日里没少被恶仆之流刁难磋磨。
萧凌波曾遗有画像,后来陈氏族人觉之不详,便将其焚毁了。
一字一顿,犹如击冰,落地有玉碎声,令人闻之通体生寒。
看她一眼,有时淡觑她一眼,神情也是冷淡如看死物。
于是,在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陈玄与萧氏终于有了夫妻之实。
萧凌波一愣,旋即觉得不安起来,刚准备开口问讯,陈玄却一把推开她,跌跌撞撞地推门而出。
而对陈玄而言,这心心念念的仙缘又谈何容易,非仙门中人又岂是能轻易得见的?陈玄苦修数年,也不过是在外间摸索,始终不得其法,
可当羞怯的少女醒来之时,等到的却不是夫君温言软语的安慰。
萧氏不明所以间,胸口一痛,当胸一横出一道惨白雪亮的剑光。
跟她不一样,陈孟甫没看过剧本,自然不清楚陈玄是个杀妻证道的猛人,只知道陈玄夫妻二人生恶,那恶蛟似是陈玄之妻萧氏所化。
萧氏无措之下,越想接近陈玄寻求个庇护,却越只能得到陈玄厌恶一瞥,将他越推越远。
对上众人视线,白衣如雪的少年,浅色双眸平静无波:“知晓这些已然足够。”
陈孟甫错
“她之过往详细与我何干,不过飞剑斩之。”
陈玄父母本来就对陈玄不事祖产,不传宗接代,一门心思追求长生之事颇有微词,只是溺子太甚,不好发作,便将这一腔怨气都发作到了萧氏身上,责她不知道拉拢夫君回归正途,成亲这么多年肚子里还一直没个动静。
斜斜的雨脚连同血水一同打落陈玄袍角,又被他扫入鞋底,转身离去,而自始至终,陈玄都没回头多看萧氏一眼。
凌冲霄面无表情,眉睫如雪。
如此又过了几年,眼见在这样下去儿子是真要断绝六亲之谊了,陈玄父母情急之下,翻遍无数旁门左道,终于寻得一副威力堪比迷仙引的迷药,当晚就吩咐侍婢悄悄点上。
至亲至疏夫妻。夫妻生怨,本就有数不清的理由。要问陈孟甫萧氏与陈府到底有什么仇恨,陈孟甫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白济安笑道:“道友难道就不好奇个中关节?”
说罢,少年便目不斜视地起身告辞。
他回房,倏忽垂眸掣出兵器架上挂着的一把法剑,这剑平日里,也仅作装饰之用。
其实夏连翘合理怀疑作者写出萧氏这个身世背景凄惨的熟女,也是为了给白济安开后宫。
少年怔怔愣愣,眼睫和嘴唇都在剧烈颤动,脸上露出的表情也绝对说不上是什么欣悦之色。
他今日过来,不过是怕横生枝节,如今既已大略了解个中内情,凌冲霄便也不再多停留,略一颔首,傲然道:“我这便回去开炉炼丹,给我五日时间,必将踏平东海妖窟。”
陈玄则继续迷信方术,追求长生,终日将自己锁在炼丹房里炼丹修道,愈发偏执、阴郁、苍白、癫狂。
白济安与李琅嬛闻之,都不由陷入沉思,陈孟甫不敢出言打搅,夏连翘也不能剧透,宗祠内霎时静得落针可闻。
就在这时,忽传来一个冷清又傲岸的嗓音,“这就够了。”
白济安微微一怔,却也不再言语。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信教信到一定地步会把脑子信坏掉。
身后是惊雷滚滚,如蛇走龙般骤然撕破黑夜,陈玄一步步向她走来,身上那股阴郁又癫狂的气质在霎时间重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