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岛说无界园是他的家，”吴彼回，“我想，他应该不喜欢外人随便留宿吧？”

        “是。”吴彼打了个响亮的嚏，“对不起。”

        “为什么？”

        甄友乾突然恼了起来，他深知自己没资格质问对方，他们本就是金钱交易，那些“附加条件”他虽然心动，但也只是病急乱投医罢了，现在想想，自己的私事本就不该让别人越俎代庖。他明明知此刻是在迁怒，是在找借口发憋了两天的气，可这嘴就是停不下来：“你他妈怎么不早点说？嗯？我当你有什么妙计呢，戏弄我好玩吗？吴彼，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不要骗我？”

        “有。”吴彼垂着，“对不起，你骂我吧。”

        男人顿了顿：“关你屁事，咸吃萝卜淡心。”

        甄友乾还想再骂两句，嘴刚张开，就见那人“阿嚏”“阿嚏”个不停，连着打了七八个。吴彼了发的鼻子，抬喏喏地说：“不好意思啊爸爸，您继续。”

        “你说穆岛？”

        吴彼突然拉住了他的胳膊：“我们回哪儿？”

        又话锋一转：“我可不想被扔到窑子里去。”

        “是正经的啊。”吴彼悄声，语气里像是有些委屈，“不然，你还有什么理由让我留在边吗？”

        “不然呢？”

        对方愣了一下：“干嘛突然歉？”

        烦躁感一波一波往上涌，他甚至在想，如果穆岛是吴彼就好了，如果他不是那个瞻前顾后的二当家，而是这个玩世不恭的浪子，即便穆岛也变得如此桀骜不羁、野难驯，变得像狗膏药一般，他想他还是会喜欢――甄友乾突然回了神，惊出一冷汗，一颗复杂的心砰砰着，如雨打芭蕉，震起声声鼓点。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份对调，人也会换个模样，这种说法太容易产生歧义，就好像……就好像他也喜欢吴彼似的。只过了两秒，他便把这怪异的想法扼杀在了摇篮之中，对自己的厌恶逐渐转移到了无辜的事主上，仿佛是因为有这个人存在，他才会如此心神不宁，举棋不定。

        男人一声不吭，他又：“我没那么大本事，我当时只是想找个办法接近你……”

        “无界园。”甄友乾冷声，“怎么，你有意见？”

        “我骗你了。”他不小心折断了那香烟，粒状的烟草漏了满手，“我从一开始，就没想帮你追穆岛。”

        他还记得他们的“契约”，记得自己曾夸下海口，说要让穆岛心甘情愿爬他的床。吴彼一手托着脸看向窗外，心里像有千万只蚂蚁在挠，仿佛是被架在油锅上煎烤。那承诺属实是缓兵之计，他本就没当回事，准备玩腻了直接跑路，结果半杀出个甄鑫弦，一通惊世骇俗的作把穆岛得摊了牌，也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这副模样，男人更火大了：“骂你都脏了我的嘴！你以为自己屁值多少钱？要不是你提的那狗屁条件，老子会看你一眼？你他妈是活的不耐烦了来招惹我？”

        “哦，所以你就利用他？利用我的感情？”

        吴彼想了想：“有吧。”

有机会吗？”

        “好吧。”吴彼咬着嘴，“我只是……不想让你回去找他。”

        甄友乾顿时哑口无言。他终于抠掉了那层塑封，成一团抛向窗外，闷声说：“也是。”

        吴彼向他讨了烟，却没点，只是在手里玩来玩去。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乾哥，对不起。”

        “能回知原府吗……”

        他重新启动了车子，一时间什么都不想再：“算了，回家睡觉吧。”

        人总是这样，与其说是不愿直面内心，倒不如说是贪心过，一条岔路生出又一条岔路，满树枝丫纠结缠绕，该砍哪棵连自己都看不清。

        男人一肚子话全被那吐沫星子给忘了，把自己气得差点笑出声来。他攥紧了方向盘，脑中突然浮现出南郊仓库的那副对联，硕大的“废物”二字压在上，从未会过的挫败感如烈火般在膛燃烧。无数人羡慕他的出，嫉妒他生在罗，一伸手就能够到天边的月，如果倒退十年，他绝不相信自己三十岁时会这般狼狈，敌不过亲长、放不下情爱，畏首畏尾、优柔寡断，难看到自己都嫌丢人，甚至还要被这么一个小崽子嘲讽。

        男人垮下了脸：“我跟你说正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