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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晌

        “魏霖,”他父亲问他,“你可知罪?”

        “阿霖――都这样了怎么还想着见礼?趴着吧。”

        “你怎么保证?”他母亲问他,不待他答,重重叹息一声。“罢了,罢了……我生出的好儿子,再怎样――”

        他呕起来。呕出药汁,呕出胆汁。什么都呕不出来了,还是继续干呕,因为那团还在那里。仆役慌作一团,医生过来请他趴下来。父亲在叹气,母亲在哭。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他母亲的婢女发现他的动作,对他摇。他也对她摇

        “夫君――”

        殿上挨打,大殿下不愿让他受罚受死,情愿自己受罚受死――那些话,他一辈子记在心里,时时品味时时窃喜,就当够了。不能得寸进尺,贪得无厌。段璋不愿让他受罚,是因为段璋很好,不是因为受罚的人是他。他明白。

        他母亲厉声说:“陛下放过了六郎,夫君难要拂逆陛下的意思吗?”

        *

        “好啊你这个孽子!”他父亲见他这副态度,又怒吼起来,“一年比一年轻佻散漫!――来人!把他给我拖到祠堂去――”

        “以后不会再出这种事了,”他说,“孩儿对您保证。”

        他父亲瞪着他。他以为宁昌伯要再骂他――不大殿下有没有被诱动,有这个心思,这个举动,就是有罪,就是该死,就是不能以任何理由为自己辩解。

        “那孽子醒了?把他从床上给我拖下来――”一声暴喝从外面传来。房门破开,他父亲大步走进来。他母亲立刻上前去拦。

        “这份上了你还要护着他吗?!”

        “卑柔便佞?”他父亲沉痛地说,“你还记得自己的份吗?――你是宁昌伯的儿子,博陵侯的孙子,你的祖父、叔祖,父亲、叔父,是公侯伯爵,军将官卿――你是豫章魏氏的儿郎。”

        他很熟悉这种相对无言的沉默,他总与家里人陷进这种沉默里――他们之间最紧切的那

        他想起来……段璋那时候……到他嘴里的那团……像痰一样,又凉又……他感觉它好像还留在他的嗓子里……

        一刻寂静。

        三哥从旁门走后没一会,段璋踏进这里。他吃力地抬起,装出惊喜的样子,似乎他一点不知,也没想到段璋会来。没想到不是作伪。他想段璋以后会特意向他歉或者谢,等风波过去以后。他没想到段璋会来“探病”。

什么。你放浪不羁,整天去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地方干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家里都不你――只要不娄子就行了。你为什么就是不知足,不安生?”

        他父亲走前说,等他养好些,就来抓他去跪祠堂。别以为能逃掉。

        现在段璋来探望他,也是因为段璋很好,不是因为伤患是他。他都明白。

        “大殿下与陛下争就,他夹在中间怎么为难,怎么犯蠢,我都能宽容以待――但他干了什么?!把他给我从床上拖下来!”

        “就是你一直这么惯着他,才让他目无统,变成今天这副模样!你可知了什么?他竟然勾引到大殿下上去了!他竟然亲去勾引大殿下!若不是陛下仁慈――这孽子差点就给家里带来夷族的祸端!”

        “谢殿下恤。”

        段璋没有说话。

        “禁不住再打?禁不住才好!”他父亲怒气冲冲地说,“他就该死在殿上!陛下罚他,罚得好!罚得对!怎么没罚死他!”

        “如果夫君执意要罚六郎――生子如此,是我的过失,请让我替他受罚吧。”

        陛下纵然仁慈,饶了他,也打得他快没了半条命。这伤动了骨,不是短期能养好的,幸而没留残疾――反正治他的医生向他父母这样保证。

        “夫君,六郎固然行事荒唐,有错,但这是大殿下铁了心――”

        “知啊,”他说,“儿又不傻,岂能不知。”

        他坐起,他的父亲看过来,没有立刻叫仆役把他拖到地上去。

        段璋来看他了。

        他……

        他的母亲不再说话了。

        他一听,就按捺不住心的喜悦,笑了。他三哥留意到他的表情,面色复杂。他向来不耐烦听父兄的训教,在对方出言前抢过话:“我都明白的,放心吧。”

        “父亲放心,”他开口,“大殿下如玉之德,不是我这样卑柔便佞的小人可以玷污的。陛下圣听澄明……定知此理。”

        他母亲跪下来。

        没有,不是。

        下人给段璋拿来一个凳子,然后就自觉地出去了。

        他等着能够下地,被拖到祠堂去受罚。在那天来到前,他先等到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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