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真让他无从回答。但不回答是太过无礼的。他想了想，抬起手来，轻轻推了父亲一把。

        亲信又：“其实父亲也不容易。他也要听上的。咱们不过是御用的氓。狡兔死走狗烹。他能撑这麽久实属奇蹟。养活了我们这麽多人。他压力大，若是吃药杀人排解，到底也不妥，拿了你一个煞子，外面全活了多少人。何况对你也实在算恤的了，一点伤残都舍不得给你落下。你恨他这样，怕父亲都没想到。”

        第一次这样的动作，竟然很自然。父亲也受用。两个人竟然有了老夫老妻的样子。

        这次他回答：“啊，世事古难全。”反问亲信，“对你来说，你要的是什麽？”

        这次逃亡大约不很顺利。很快他们又回来了。快得好像飞机本没有落地，只是打了个弯，又折了回来。还是住在原来的地方。父亲还是要办正事，比从前难些，在外面的时候很长，眉心时时打着结。他们住倒比从前被护得严密。严密却只在外层，用一种狱警的姿势看着中间的人，而他们自己的听话的人手比从前少了。

        出去就是官方监控的力量。就把他抓去了。

        亲信说：“我以为你得了空也是自杀，没想到你会选择杀父亲。”

        有一次，就那麽一次，父亲大概是实在太疲倦了，与他交完毕之後，抱着他久了一点，竟然睡了过去。他把父亲给杀了。快的，对住咽的大动脉，横拉，割断。

亲低下来，跟他抵着额，一起吃了几，又正回子，看他吃完。拿纸巾给他嘴。忽然说：“我将你保护成这样，我死后你如何是好。”

        几个月，季节更替之後，父亲的亲信到监狱里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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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法确认什麽是他爱的，那麽先排除什麽是他不爱的，也算很不容易了。

        亲信说：“其实如果父亲没有先动手，有一天你说不定会向父亲表白的。你那时对他满满是孺慕之思。”

        他想要在正午的街上飞弛，见到谁打死谁。末了到来却只能一只狗。

        亲信是父亲认为义子的，所以一样称呼父亲。另外又有父亲血的私生子，本事不济，只叫得一声“老爷”。这上下，他也不太确切他自己是父亲的亲子还是养子了。都是不重要的事。都算了。他只是不记得什麽对他来说是重要的。他只记得他父亲给他的是他所不要的。所以他现在答话很慢，要先想想，按父亲的口味来说会是什麽，那麽他就反着来。

        走到外面，亲信打死了一只狗。

        这是亲信眼里当年的他？他不是很确定。就算这个可能存在好了。就算如果让他选，他会选择喜爱父亲，但父亲已经毁灭了他选择的能力，所以这个可能就不存在了。

        亲信忽然就有点生起气来，起就走了。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答，亲信也觉无趣。又：“你要自由，这牢房有什麽自由的？你也是蠢到极点了。”

        当他们的人冲进房间时，他已经打开窗出去了。有人说他姿轻捷有如灵燕；有人说挫磨了这麽久，毕竟钝了，能出去也算他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