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为皇娘，娘娘，如常人家中亲近地称呼祖母，称呼颇得人心又受的侍御则叫叔叔——比皇帝又矮了一辈。叫太后则称老祖祖。旁的称呼都不能当面，这皇娘二字却不必等到私下里当隐语。

        诸王郡主县主，若是在皇帝面前得脸受，也还得叫一声大娘娘。

        照璟闲来无事，确实是等着沈绿鬓的，她无事的时候并不苛求仪态，绿鬓穿过一重又一重深深苑，走过一层又一层厚重繁华，最终到得朱雀殿的厅堂，便听见笑声与风声。

        他觉得好奇又诧异，在自称疏云的宦者后悄然抬眼，便看见灿烂的午后阳光如金子般洒落，天光下穿着麒麟瑞雀箭袖袍的照璟英姿飒然，正拈箭搭弓，瞄准庭院另一侧小宦者手中高高举起的草靶。

        那小宦者大概是新换上来的，旁边丢着几个破破烂烂插着好几支白羽箭的草靶，还有两个左右指点，同时着手臂，连声哀叫皇娘武艺高强，持靶的人都像是那草靶，深感难以匹敌。

        照璟也只是闲来无事玩一玩罢了，否则早叫禁军进来陪伴，真要舞刀弄枪，这几个随侍日常的宦者，可还不够瞧的。她也被这夸张的语气和稽的场面给逗笑，不留神手指一松。

        绿鬓看得真切，却不大懂箭，只微微提起心弦，随后没怎么看清，那小宦者便哎哟一声，手臂麻痛地松了劲，草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白羽箭险险贯穿其中。

        照璟微微摇，也出了一微汗，将弓隔空掷进余光看见的疏云手中，摘了玉韘，下一瞬就看见了在疏云后踟蹰，不知应不应该上前见礼的绿鬓。

        他的确是个出众的美人，相貌，仪态，段无一不好，站在那里就像是清凌凌的水波上白英翠萼，是十足动人的。照璟近日有一种说不出的疲累，不愿见后，但也无从纾解，现在看到他倒是眼前一亮。

        正好她已经玩够了弓箭，却尚有余兴可消遣，便笑看着绿鬓羞无限，上前垂一礼，：“才人沈氏，见过陛下，陛下万福。”

        照璟方才开怀，现在心情也好，不顾绿鬓羞怯，待他见了礼便伸手一把将他捞过来。绿鬓大庭广众被她拉进怀里，不由惊呼一声，来不及在意方才踉跄一步碰到的奇异感是什么，下颌侧脸便被摸了一把，女人拿惯了御笔，摸惯了弓的手上有粝的茧子，让他不知是羞是痛，只觉得被摸的地方火辣辣一阵热与疼，连手中的团扇都掉了。

        “真是个美人儿。”照璟在他耳畔笑语。

        绿鬓来的时候紧张中带着强迫自己忽视的恐惧，却完全没有料到初次面圣居然会如此开场，照璟的亲近虽出乎他这闺阁子的预料，只觉得羞耻异常，但其亲昵与喜爱，却也抚平了他初入中隐藏极深的忐忑难安。

        不等绿鬓拾起那把团扇，照璟便不由他适应地径直将他拉进了内殿。疏云伺候她十几年，看出皇娘心意，当即指挥人内侍匆匆退出来，把两扇雕花折门一起轻轻闭上。

        绿鬓晕转向地被携着手，匆匆忙忙进了内室，还来不及打量一番这皇帝日常起居的殿宇是如何的天家气象，人便被皇帝一把捞起，又扔到了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