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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德海这老东西，真他妈难对付的。

        高启盛握着一小盏白茶，脸上的微笑摇摇坠。他和孟德海从古希腊聊到前苏联，从哲学聊到人文，不对方抛出多么偏门的话题，他都能侃侃而谈，回答得滴水不漏。即便如此，孟德海依旧没有主动开口，提起自己愿意为那支录音笔付出什么价格。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将话题从金政策往录音笔的方向引的时候，包厢的门打开了，他本该躺在病床上休息的哥哥，满面春风（或者说，春意）地走了进来。那件掩不住沟的粉衬衣，在口大片的凝白肌肤的衬托下，显得尤其鲜艳。

        “孟局长，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我弟弟没怠慢您吧。”

        说完，便拉了张椅子，连句客套话都没问，就直接贴着孟德海坐了下去。

        高启盛怔了一下，他没太看懂哥哥此刻的轻浮派。他哥应该是极为重视这次与孟德海的会面的，那套心挑选的黑西装白衬衣还在家里挂着。他也是考虑到哥哥刚刚遭遇了一场袭击，状态不好，才自告奋勇来替哥哥完成这场谈判的。截止目前为止，他表现得都很出色。

        直到高启强突然闯进来，冒冒失失地试图色诱孟德海。

        他不是在侮辱他哥，他是在陈述事实。否则，该怎么解释哥哥这副恨不得把自己的大白子盖到孟德海脸上的样呢。

        发的哥哥，他是喜欢的，他当然是喜欢的。

        前提是，哥哥发的对象是他，而不是这个能给他们当爹的老男人。

        即使内心再疑惑，再嫉恨，高启盛面上也没有显出分毫。因为，他哥在桌下与他碰了碰鞋尖。这是他们小时候就有的小动作，当他们那个酒鬼爹又在餐桌上高谈阔论，嘘自己多有能耐的时候，哥哥就会这样碰一下他的鞋尖，提醒他注意观看自己接下来要演的好戏。

        哥哥会对着老爹一通捧，满眼崇拜地诉说自己有多弱小而父亲有多伟大，把本就脑不清醒的酒鬼得飘飘然，阔气地随手甩下一张一块钱的钞票，让哥哥拿去随便花。哥哥会买来三支冰棍，橘子味或者苹果味，自己一支，他一支，妈妈一支，妹妹太小了不能吃，吃了会闹肚子。

        他们兄弟之间自有一套默契，无需开口，甚至无需视线接，鞋尖轻轻一碰，他就知哥哥又要开始骗钱买冰棍了，而他要的，就是帮哥哥撑起戏台。

        “孟局长，我弟弟吧……刚毕业，不懂事，怎么把您请到这么寒酸的地方来了。这样，我哥哥的替他赔个不是，我在晟兴定了位子，那里的茅台……”

        高启强只顾着自说自话，直到发现孟德海从他落座以后，始终保持着同样的，看似宽宏的客套微笑，声音才逐渐弱了下去。

        孟德海屈指敲一敲桌子，平和地开了口。“小高，你弟弟懂事的，倒是你，一进门就坐在这里，你觉得合适吗？”

        高启强尴尬地笑了笑，刚要再说些恭维话，就被那双眼睛里熟悉的寒凉吓得噤了声。

        也是到那一刻，高启强才突然意识到，虽然安欣寄养在安家，表面的子似乎也随了安长林的随和淡然，与世无争，事实上，孟德海才是安欣真正的父辈。他们眼睛里埋藏的东西是相同的，一座森冷威严的皑皑雪山，居高临下地倾压在他人，给人带来窒息般的压迫感。唯一的区别就是，和孟德海这座大雪山比起来，安欣，只能算个小雪堆。

        看来上次在安家吃饭的时候，孟德海那时对他，还算是态度和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