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少年隔三差五地就来找郁嘉木，还拿他的画来给郁嘉木看：“我画得怎么样？我的老师夸我很有天分。”

祈南看着他笑：“郁教授。”

回过神，幻影散去，眼前的不是祈南。

明白为什么这个少年看着有点熟悉了，他的眼睛，只有这双眼睛，好像祈南。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郁嘉木回过神，扑过去，抱住祈南的腰，委屈地说：“你要是死了，我上就陪你一起死。不要说什么让我再去找的话，我死都不会去找的。我这辈子就赖着你一个人，你死了我也死。”

他怕自己会忘了祈南，他无法容忍自己变成那样，无法接受一点点的可能。

祈南笑了笑，回抱住他：“好，我努力活到一百岁。”

郁嘉木嗤笑了一声，气得发抖。

郁嘉木不由地郁闷了下。

祈南一下子笑了，他脸庞的轮廓被烛光描摹得无比柔和，眉目温柔地舒展开来，他凑过去亲了郁嘉木一下，带着笑意：“我记得的，今天是我们认识的日子。”

祈南亲自下厨给他了一顿饭，郁嘉木偷偷点了香薰蜡烛，开了一瓶红酒。

郁嘉木问：“你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祈南随意地回答：“给你庆祝升职啊。”

术后恢复的也很顺利，白天有护工和助理照顾，郁嘉木每天是掐秒下班回去见祈南。

——郁嘉木醒了过来。

一遍一遍地听祈南的语音信箱。

在祈南的督促下，郁嘉木本不敢松懈工作，半年后升了职。

祈南不过是嘴上说说，他都明白，所谓的关心则乱，便是如此了。

祈南穿着病号服，眉紧皱：“你吵死了，我还想睡会儿的，睡着了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都怪他生的太晚，如今祈南走了，祈南能不能在奈何桥等着他呢？他要是再不追去，那祈南又要早一步比他出生，等他下辈子再找到祈南，又晚了好几步。

“现在，是郁……郁教授了。”祈南靠在他的肩膀上，咀嚼着新奇的称呼，觉得很有趣，喊他，“郁教授？”

郁嘉木由衷地向上天许愿，让祈南活到一百岁，然后他活到八十一，那时候他们都是皱巴巴、白发苍苍的老子了，还有什么区别呢？

祈南没什么好脸色给他：“我又不是废了，我有那么老吗？需要你这个样子？你的研究最近的怎么样了？该不会心不在焉吧？”

少年追着他：“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找你？你不喜欢我吗？你不喜欢我你为什么要那么看着我？”

郁嘉木狠狠拧了自己一下，疼的。祈南被他吓了一：“你干什么啊？”

少年说：“他们都说我像。”

这么多年下来，郁嘉木就算是个傻子也对绘画有个一知半解了，这个画风就是照着祈南画的，画上的人就是他，郁嘉木忽然觉得无法呼：“……请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郁嘉木气得回，狠狠地注视着这双眼睛：“你以为你很像祈南吗？”

郁嘉木：“……”

应该还来得及吧。

“嗯，不过那时候你还是个小骗子。”祈南揭短说，“现在年纪不小了，也不能叫你小骗子了。”

看着他这样一片真心，祈南的心都了：“都那么大的人了，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有什么好哭的，你那次手术，那么疼，你都没有哭过，这是我手术，你哭什么。”

祈南看到他哭成这样，傻眼了，语气变好了一些，但还是有点嫌弃：“你怎么了呀？你是梦到了什么啊？眼泪鼻涕都蹭在我的被子上了……”

郁嘉木也不回地走了。

郁嘉木心底万般柔情：“欸，祈老师。”

祈南愣了下，别扭地说：“……没出息，那你的研究怎么办？”

他很害怕，他不怕漫长的寂寞。

郁嘉木满脸泪水。

郁嘉木微愕。

酒意微醺。

他想通了。

郁嘉木也笑，他的眼角也开始有纹路了，轻声地回答：“祈老师。”

郁嘉木抱住他：“祈南……”

“没出息就没出息，你不可以不要我。”郁嘉木说，“祈南……你要活到一百岁。”

他要去找祈南。

郁嘉木自己也控制不住：“我担心嘛。”

郁嘉木把针扎进里，但是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他躺在和祈南一起睡觉的床上，他已经好久没有躺在这张床上，意识渐渐变得模糊，眼角溢出一滴眼泪，似乎听到祈南在叫自己：“嘉木……郁嘉木……”

少年还追在他后：“他死了，他已经死了，人要往前看，你不可能一直爱着他，只要时间够久，你迟早会忘了他的。”

然后他总会笑着吻下去，挠，直到把祈南弄得发笑，气吁吁。

他回到家。

祈南笑话他：“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傻了？”

祈南的手术非常成功，推出手术室的时候他都还意识清醒，一出来，就看到郁嘉木哭得一塌糊涂。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闪闪发亮。

一被这双眼睛看着，就仿佛是祈南在看着他。

现在他去追祈南……还来不来得及？

郁嘉木当时并未怎么放在心上，过了几天，却又遇见了这个少年，在学校里，少年说：“我以前就很喜欢美术，后来因为生病眼睛不好……恢复视力之后我看了祈老师的画作，我想成为像他一样的画家。”

郁嘉木恍惚之间，仿佛看到祈南，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笑着问他：“小混，你又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