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而空的眼眶之中是一整片完整的白色眼瞳,就連鼻子分的骨頭也跟著泛出白森森的冷光。光禿禿的顴骨下垂著幾小塊帶著焦黑和粉紅的碎肉,隨著她的動作,時不時觸碰到一排完全凸出的牙齒,好像掉下來臉就要被嘴巴給吃了似的……
這幾日,她是見過的,有些鬼的形從白到閃爍再到透明,然後慢慢消散,不知是她們是投胎還是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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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
“我意已決,還是不要勸我了。
氣呼呼地跺著腳,狠狠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宴,把掉到肩膀上的碎肉重新黏回到貌似臉的顴骨上,滿意地拍了拍自己掛著零星碎肉的臉,轉正要離開的雪,忽然頓住。
可是,她自己就是泥菩薩過江,哪里顧得上別人?
作為同樣的鬼,生膽小的她,每每看到,心裏都有著相同的害怕和絕望。
宴,我去報仇了,你……還是不要淌這趟渾水為好。”
雪:“死得齊整點了不起哦!”
說來大少爺待你也算有心了。你也知,咱們這些深宅婢,能在那群豺狼虎豹中護住清白子,是多不容易,可他生生地,將你從小護到大。其實全宅子裏的婢們,都羡慕死你了……包括我。
莫名地心有些加速,林安宴瞪大了眼睛。
灰撲撲的地磚上彌漫著灰塵,少女就這麼倒在地上,套著關家婢女的統一裙衫。淺碧色裙擺鋪陳開來,那點微弱的碧色,在黑暗的夜空之中若隱若現,幾乎要化到深沉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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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宴本來還在細細聽著旁邊名叫雪的姑娘絮叨,找找自己的份和過往,可“人鬼殊途”是什麼意思?
可以想像到那張臉會有多麼漂亮。
對方說的話,林安宴半懂不懂,只是看到姿窈窕的白衣女要起離開,她急忙伸手抓住雪的衣角,“先、先別走,發生什麼……”
會不會有一天,她也跟著,像宴這樣,消散在人世間?
“呃……”
聽錯了嗎?
“可我想了又想,縱然害怕,心頭這口怒氣也放不下……宴妹妹,雪也準備隨姐妹們一起報仇了,我既然成了這個樣子,害怕的應該是他們才對……”
焦黑捲曲的幾縷劉海下,黑黢黢的額骨突兀地伸出來,兩扭曲的眉骨上往下滴著黑漆漆的體,一滴一滴黑亮得像是屍油,看起來就讓人作嘔。
什麼是紅顏枯骨,這特麼就是活生生的紅顏枯骨!
雪往前邁的腳步一頓,緩緩回過頭來,順黑亮的長髮隨著她回頭的動作,彎成了美好的弧度。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宴剛剛還如同珍珠一般白通透的影變得透明起來,可以透過影子看到地面上灰磚塊的棱角,這種透明……預示著,宴將要消失在這人世間。
“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連白眼都沒來及翻一個,林安宴暈眩了過去。
雪提起裙擺,沖著某個方向匆匆離開,一想到大仇即將得報,素來膽小怕事的她,竟然有著說不出的暢快。
雪:“嚎什麼嚎,就跟你自己不是個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