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提剑出门,眼前已乌压压杀来一片,出谷的路显是俱被封死。
只不过人能潜水而出,却不行。
第二条路正是一条向死而生的水路。
对方已经死透,又解下自己那只耳坠子,将它留在了寇边城的尸首旁。
那钟声明明来自极远的地方,却又丝丝缕缕地传入耳,非是笙箫共唱,钟磬齐鸣,万不足以有这样的声势。
这话诚然有几分天意弄人之感。也亏得叶指挥使从来不是怨天尤人的子,只静了半刻,将碗中浑酒一饮而尽,起又走了。
除了舍利子便无长物,随手杀了一个路过的刀客,劫了他的与钱粮。
叶千琅连挥带砍地与众人搏杀,边斗边退至狼角湖边,毫不犹豫投入湖中。
一路风尘仆仆,日夜兼程地直奔京城。怀里揣着人人觊觎的稀世宝贝,人太打眼了反倒容易招贼惦记,只一匹老,一袭衣,如此穿林跃径倒也快捷得很。
先要上一坛烈酒,自己给自己斟了足碗,还未及送入口中,便听见一阵遥遥而来的钟声。
大风动空的衣袖,叶千琅跨在上,回眸望着投在荒漠上的几许残阳,想起嬿婉水中的光影潋滟,眷恋缠绵,仿佛那是一桩早记不得的旧事,仿佛又觉那一幕幕昨日方才发生,已尽刻入自己骸骨。
叶千琅微蹙眉,心隐隐有些不安生,便问旁一个酒客:“我问你,这是什么声音?”
前已经削首断肢地倒下一片,后的忙不迭追至湖边,有立下水去追的,也有候在岸边等着对方出水换气的……然而扑腾腾闹了一晌,也没见着那位指挥使大人的影。
酒客见这人断了一臂,眉眼又颇冷煞,不敢不答:“天启皇帝殡天啦!这必是新皇登基的礼乐声!”
人与心都变了,倒是这片大漠千年如故,还是几株红柳,一片黄沙。
叶千琅又赶了百里路,入宣武门,经长安街,直去了北镇抚司的官衙。
外人尝言锦衣卫是帝王的辇毂,人间的修罗,可这北镇抚司的宅邸既无珠玉生光的堂皇气派,
许是新帝登基的喜兴未过,紫禁城内行人逾千,贩夫走卒,形形色色。
他来时腰金衣紫,前呼后拥,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无限风光,去时却只是一个断了一臂的人,伴着一匹又老又瘦的。
一个男人倘若怀帝王之志,必也有几分自古帝王多见的猜嫌之心,何况仅凭一人一刀打下半西北的一刀连城,自是心窍更比别人多了几窍,他以练功为名不准旁人靠近嬿婉水,实因为狼角湖的第二条出路就在水之中。
可虽记得自己曾带那人去水中疗伤,却到底低估了锦衣卫指挥使的那分细密心思。原来狼角湖与嬿婉水相通,许是这温泉水独与别不同,经年累月之后,浸泡着泉水的石都会发出萤萤亮光。
临京城不过百里路,实是人与皆疲倦不堪,便寻了一间酒家小歇。
(三十)
在外等了片刻,迟迟不见雪魄前来。料想这畜生再乖觉,怕也难以杀出重围,应已倒在了狼角湖内纷乱的刀剑之下。
而狼角湖畔那些发亮的青石子恰与水中的奇石一样。
却说狼角湖里除了寇边城,便连单小虎也不知还有出谷的第二条路。
嬿婉水中,自粼粼波光中出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叶千琅终在力尽气竭之前钻出水面,口里还衔着那枚大宝法王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