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呜咽的断续哭声自那扇门后传来，萦绕不歇。是她的心魔、罪厄，是她夜夜辗转来回：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没人来救我。

        暮阳斜斜，正值冬末逢春之际，昼日逐渐拉长。落日的光线穿过廊间栏杆，刻印在大理石地板上。她仍旧下意识绕过阴影，落在空隙——

        她看向自己搭在门框上的手。纤细修长，色的杏仁状美甲泛出一层冷冷的辉光，是独属于成年人的特权。如今她只要用这双手轻轻一推，便可穿越七年的光阴，回到高二那年拯救十指鲜血淋漓的自己。

        莫怜只觉得浑都冻结在此。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极为艰难地开口：“所以你是替她……”一本漂亮美的手帐册是晓晨，另一本朴素干净的笔记本是沁玲。晓晨点了点：“因为我拿到了名额所以……嗯。”

        ……如果没人救你，那就由你来救你自己。

        冷白色瓷砖地上，跪坐着抱在一起的少女双双望向闯入的不速之客。名为晓晨的少女还紧紧把对方护在怀里，半惊半疑地开口：“……莫怜姐姐？”

        原来如此。她垂下眼睑，扯出一个笑容，试探着，轻轻将掌心落在沁玲的发。“……谢谢你喜欢我。”

        莫怜长纾了一口气。节目组的人大概也已经收拾好东西，她该离开这里了。

        “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她出一个笑容，转推开门的一刻，又顿住脚步回。

        她用一种很轻很缓的语气说，声音浅浅弥漫开来：“那还有一年就毕业啦。好好努力。”

        “高二下。”晓晨回答她。

        其实只是几步路。她如此告诫自己。其实不该多闲事，理不好传出去对她只会有利无害；其实不该插手，让那个女孩自己解决或许会更好，因为并不总是有人来救她；其实她没有任何立场，只是恰巧路过罢了，关她什么事呢；其实她也并不知该怎么面对，她从来不知该怎么。

        没人希望自己的不堪被景仰之人发现。

        她尽量放缓脚步，努力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幽灵般穿过走廊，像她从前的那样。莫怜心下哀叹了一声，没想到时过境迁，她还是要像过街老鼠一般在滨阳二中里窸窸窣窣地移动。

        那一刻她被长针扎入躯，动弹不得，尖锐的刺痛爬满全。

        她望着站在门口的莫怜，刚想起解释，却被同伴死死抓着衣襟，直不起，只好照旧跪坐着同她说话：“……这就是我朋友沁玲。她有点难过，我来陪她一会。”

        “莫怜姐姐……不，学姐。你高考考去哪了？”她伸出染着墨迹的手指，固执地抓着莫怜的双手。“……可以告诉我吗？”

        声音很轻，或许能传到七年前。

        少女时代不会重来也无法和解，人生只不过是重蹈覆辙。唯有此刻，会有另一个少女聆听她七年后的回答。

        “祝你们都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是那个女生……莫怜努力稳住心神，长舒几口气，合上双眼，转走回阴影。

        她犹怕莫怜不解其意，轻声补充了一句：“她真的很喜欢您……”

        “我原来，也是二中的学生……所以想着回来看看。”莫怜轻声说，“你们高几啦？”

        “你哭什么啊？！”清脆熟悉的少女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从盥洗室传来，伴随着另一个细碎的哭声。

        “……对不起。”晓晨护着她说，“您先回去吧……”

砖的隙间渗出，她看着近在眼前又似乎很遥远的学生时代，心中却干涩得有些发木。

        莫怜心下一紧，顾不得许多径直快步走过去查看。她动作太急太快，没想到晓晨比她还快一步，将对方的脸护在自己怀中，饶是如此，莫怜仍旧瞥见了少女手腕上已然淤的鞭痕。

        被喊到名字的少女在那一瞬间缩得更紧了些，低低的啜泣声伴随着断续的语句从她口中出：“我没事的……你回去上课吧晨晨……”她一边说着一边别过，似乎在刻意遮掩着什么。

        沁玲忽然抬起看向她。莫怜惊了一下，努力将视线从她侧脸的伤痕移开，转而看向她的眼睛。

        莫怜轻轻放开她的手，起站起来。刺眼的白光从穹上下，落在三人的上。

        “……T大。”莫怜回答她。

        晚自习的铃响了。为数不多滞留在走廊外的学生也涌进了教室，现在只剩她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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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