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炽夏抬起。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莫怜，她依旧是那副平静的，仿佛置事外的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他的注视下，忽然很迅速地眨动了两下。

        “我妈妈那么漂亮。可是我一想起她，我就想起她哭花的眼，凌乱的发，散开的衣服。我妈妈在外面那么漂亮那么面的一个女人，你知她和我爸爸打架的时候，她哭着把我和父亲撕扯开的时候，她坐在地上大哭的时候……”

        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说：“我不想你这么痛。”

        许炽夏撑着看她很久。他不知自己是该欣喜于莫怜对他敞开心扉，还是该在这一刻把她拥入怀中。她的痛苦千丝万缕，织成密密麻麻的网，其实一直笼在她的上。

        可是你曾经笑着看向我啊，你曾经活过的。

        莫怜轻轻拍了拍他的。许炽夏揪着被子的一角，哭得稀里哗啦，又怕压着她的伤口，等到莫怜的手覆在他后脑那一刻，才终于隔着被子抱住她。

        他那一刻甚至想向不存在的神明许愿。如果可以，即使不能和她在一起，但是神啊，让她活下来好不好？

        紧接着，一滴眼泪，从她眼尾落，在枕上洇开一片水痕。

        可是我希望你能活下来。活着很辛苦也很累，我知我本没办法改变发生在你上的事情，我知我比不上哥在你心中的地位也没有顾边城厉害，我知你一定有很多我不知我没办法理解的痛苦，我知我也错了很多事情……

瞬间浑的力气都卸下来，连她的手都握不住。支撑了两下，终于坠下来，伏在她上大哭。

        莫怜勉力支撑起，轻轻碰了碰他的额。“没事的。我去把孩子打掉……没事的。”许炽夏忽然扶住她的脸。

        为什么这么轻。为什么永远都是这样，会死掉，会消失，会离开他。

        命那么轻那么淡，明明第一次见到你，在初春的阳光里站着对我笑，很灿烂的，活着的你，明明曾经是和我在一起的啊。

        她最后轻轻地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真的很害怕……如果有一天，我也会变成我父亲……变成我母亲。”

        她好像梦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没关系的，小夏。我本来就活不久。”

        “不是你的错。”她说，“是我的问题。”

        他的泪水还未完全干，还有清晰的感。一个吻落下来，贴在她干燥的上，丝丝缕缕的温传过来。

        莫怜的手始终稳定地轻轻拍在他的后脑上。温柔，冷静，好像她置事外，完全意识不到自己说了多么残忍的话。

        “小怜……姐姐。”他说，“我陪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她以一种出乎意料的平静声线开口：“我妈妈原先就不想生下我。我也这么觉得，如果没有生下我，她的人生不会那么痛苦。她不用因为顾忌我而不和我父亲离婚，不用待在那个家里。我妈妈就不用把她曾经很漂亮的手放在洗碗水里，她还可以舞，还可以和朋友出去玩，她的脖子上还会挂着闪亮亮的金项链，有海浪一样的卷发。”

        “如果没有生下我就好了。妈妈生下我，我活得难就很开心吗？我那么小就想死，这不是我第一次去死。小夏，活在这个世界上一点都不好，我明明知它不好，我为什么还要把这个孩子带到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