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帝长逝,庆宗这个年号用到二十一年,终于到辞旧迎新的那一天遏然而止。
咏升被叫得猫爪子挠心一样,百般懊恼,但瞻前顾后,自己进了内惩院几天,现在安插进的官员居然一个也没在仁面,刚刚经过大广场,一扫眼,他最倚重的几个娘家舅舅好像也不在那些官员中。
到了此刻若不领旨,岂不立即送咏善一个干掉他的借口?
其它诸嫔妃、人、内官,谁敢不作声,赶紧人人领旨,山呼万岁。
虽然二十不算什么大寿,却是皇帝整寿,咏善本来不想太奢费,但官员们奏折雪花似飞来,人人都说太平盛世,圣君寿辰应当普天同庆,与民同乐也是治世大,说得咏善回心一想也有理,只能点允了。
“咏棋,是天赐你的。”
这一点,礼官员立即大张旗鼓捣腾起来,提前整整六个月定制寿宴规程,又规划筹谋,京城内皇外,凡皇上可能巡游,又是扎棚,又是彩楼,点缀得繁花似锦。
从此刻起,他已不是太子,而是真真正正的天下至尊,四海之主。
新皇咏善听从众臣工建议,改年号仁养,取圣人不仁,滋养天地万物之意,因为国有大丧,同年所有庆典不大小一律停办。
咏棋,是天赐给他的,是他帝王的孤寂一生最动人的礼物,也是最疼爱他的父皇留给他的,最后一分殷切叮咛,担忧不舍。
咏升生生打个冷颤,胆一怯,低着,也讪讪喊了一声,“儿臣领旨……”
“朕这样撒手把重担放你肩上,于心不忍。”
父皇留给他的,最珍贵的不是帝位,而是他温柔注视的这个哥哥。
送了父皇灵柩回到京城,春节已过,下面各省各区事情层层呈报上来,都急等新皇过目裁决,咏善一扎进了军政大事里,开始了他的帝皇生涯。
“朕不是无情之人,不夺我儿子这份天赐之物……”
咏棋,会伴他一生。
他脑子里乱乱的,一言不发的,用黑亮的眼睛瞅着这一切,只想起了过往,许许多多炎帝说过的话。
虽然仍然沉浸在丧父之痛中,咏善仍没忘记遵照炎帝的叮嘱,一边安顿宗室,一边抚老臣,各方面周到恤。
撼动殿宇的山呼中,咏善被内侍们从地上扶起来。
尾声
好不容易寿宴开始,咏善应个虚景吃了两口,找个老皇叔代自己“款待群臣,”瞅个空子,转就回了寝,进门就问已经当了六总的常得富,“咏棋还没回来?”
这一年,咏善刚好满二十。
竟都被炎帝钉子一样,一个个全了!
岁月如梭,转眼就到了仁养四年。
到了六月初七正日,咏善一早就被礼繁冗的仪式缠住了,到太庙祭祖,接见宗亲,接见大臣,赐宴,过目各省送上的琳琅满目的贡品,闹得昏眼花。
吴见增瞧着大局已定,领着一干侍卫也跪下,大呼:“臣,领旨!”
“朕是天子,但朕真的也想,个天下最慈爱的父亲。”
“为人君,首重的就是一个忍字,忍着痛,看清大局。不动则已,一动就要如雷霆风暴,不容任何人有机会逆转乾坤。”
“等不到你二十岁了……”
咏善回味着父皇留给他的字字句句,伤感不能自禁,深深的目光,停在脚下的咏棋温驯低弯的背上。
他终于明白。
低看去,脚下是自己的母亲、哥哥、弟弟、臣子……全都跪着,低着,不敢仰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