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越来越明显,起先只是冷笑,再后来是嘲讽,他时刻要保持着清醒警惕,才能不在人前去反驳这个声音。
只问当下,前路唯死而已。
他这个要求实在奇怪,床笫之私,有时候借助镜子,也能添些趣味。但绝不是现在这般,没有羞涩也没有甜蜜,顾清的眼神带着一点偏执,让那双总是漠然的眼睛出两分光来。
论长相,顾清自然是好看的,他眉目间的疏冷和致,在这个时候都不会化,反而生出一种清绝的艳。薛北望沉着脸色,英厉的五官都笼着一层霜,他的长相有一点西域人的轮廓,线条清晰,绷着脸的时候,显得格外不近人情。
“你怎么知,那不是自由?”
“景和,入了恶人谷,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你想什么都可以,不需要讲理,也不用考虑后果,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去。”
薛北望沉沉看了他一眼,没有被他的主动影响,退的干净利落,着顾清的下巴让他隔着镜子和自己对视。
他能够猜到顾清的想法,恶人谷里形形色色的人太多了,有顾清这样把自己陷在痛苦中无法挣脱的人,他们在生死之间一次又一次地挣扎,然后把边的人都拖到绝望的漩涡里去。
这个状态显然不适合谈话,等顾清的情绪平静下来,薛北望就把他抱回床上歇着。上的伤顾清没当回事,他很能忍痛,也耐得住,在他整个少年时期,似乎就只学会了忍耐这一件事。
“好看吗?”
就像现在,薛北望和他说了什么,完全被杂乱的声音掩盖了,他没太听清楚,也不想去问,躺在那里盯着床帐。
“你后悔了,是吗。”他不像在询问,而是陈述,顾清手指缩了一下,摇了摇。
“那是逃避。”
有时候他也会赞同,独的时候他更容易被说服,去破坏一些东西,就像两个人约好的恶作剧,留下一个烂摊子给那个懦弱的自己。
这样的两张脸,依偎似地靠在一,镜子里的画面亲密又放,而他们的眼神,又过于冷静。
“继续,我想看。”
他一时想人活着就该些什么,才不算辜负上背负的血泪。又想从来都没人问我要不要活,要不要去受脉寸断的苦。
时间久了,连顾清自己都分不清,哪一个才是他真正的想法,整日里脑子里像有人在吵架,在他学着一个大夫的时候,总能听到自己的冷笑声。
他是赞同薛北望的说法的,没了束的地方,绝对的自由,世俗的规则在那里不起作用,全靠实力说话。然而他并不是什么奇才,被摧毁过一次的经脉只能练最温和的养心决,在恶人谷这种弱肉强食的地方,他只有靠着薛北望才能活下去。如果哪一天薛北望玩腻了这些把戏,厌倦了扮演深情,他就是荒原上的羔羊,不需片刻就会被豺狗分食一空
镜子里两人紧密贴合的姿势,微微勾起,抬手把镜面上的水雾掉。
顾清张了张嘴,表情从冷漠变成一个有些苦涩的笑,他贴在薛北望脸上的手主动挪了挪,抚过他紧绷的下颌。
恶人谷是没有规矩的,走过三生路,过去的一切,皆如前生,想要回到从前,亦只能待来世。
他握着顾清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如同情人之间的抚摸,他亲吻顾清的掌心,主动结束了这令人窒息的对视。
他没办法理解,活着已经是一件很难的事了,有一点机会,都要抓住,无论有什么事,都要先活下去,活着的人才有资格谈以后。
顾清眼神动了动,低声回我知。
当他忙起来的时候,就会顾不上那些嘈杂的声音,好像很多人一起在说话,他总静不下来,看起来在发呆,然后在心里和自己说话。
“你想摆脱桎梏,想逃离束缚,想自由,清清,你什么都想要,除了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