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轻快的旋律在乐手灵巧的手上不断回旋,每一次重复时都会加上一些全新的音符,让它变得越来越不一样。最终,一段全新的华丽的乐句取代了这段旋律,乐曲进入新的篇章。
完,我又从卢米的表情看出:他是在开玩笑,我当然不会被放的。
接下来,我们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这么看,或许卢克西乌斯真的不是我以为的那么可怕――是个宽宏大量的领主呢。
他失语了一小会,接着对我说:“真是过于聪明了,瓦琳娜瑞亚大人。没错,是这样。”
“可能您不太理解,”卢米轻笑了一下,又说,“没关系,总之记住:卢克西乌斯的那些破烂旧事别问我就行了!”
我渐渐听懂了,卢米不方便回答,不是因为那是白沙林公爵的禁忌,而是因为那是他自己的禁忌。
我想起他不久前告诉我的话,如果感到痛苦,感到悲伤,要笑。
我们坐在那把小的诗琴旁边。他又说了一个长长的灵语单词。
因为生命不是只有欢声笑语,还有眼泪和痛苦。我感到我的心被旋律拖着沉落下去
他的手指轻按着琴弦,美丽的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像是在安静地沉思什么。
卢米接着又说:“好吧,说回您刚才的问题,也算不上什么不该问的。大家都在私下传那些旧事,你问,他们就会回答。只是我……我是白沙林的仆役,我不太方便……唉,也不应该说是不方便,这么说也太虚伪了,拿这种明显的假话蒙骗您……反正就是……”
然而突然间,乐声沉落下去,肃穆的悲伤取代了蓬和欢乐。
他在哀悼他的母亲,我意识到。
没过多久,卢米调好了他那把诗琴。他抱起我,像把我带过来时一样迅速,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我们回到了屋,高空呼啸的风不停灌进耳畔。
“……我能理解,卢米。”我说,“那样谈起你母亲,谈起和你母亲类似境的人,是在不尊重你母亲,不尊重你。”
“他讨厌别人提那些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他说,“关于他那个灵母亲的事……而我……我理解他,虽然我和他的境天差地别,但我的母亲也是灵……脆弱的,比我早亡的,比我这个卑贱的半魔还要卑贱的,隶……别人一提起她来,那副口吻,哼,真是叫我火大……一个灵女……虽然她从份上来说,的确是个灵女……”
“你昨天说,遗憾,节哀,”他对我说,“我一次真的听见有人说这些话,当时想着:是从罗莱莎莉亚大人给你看的什么异族情调的戏剧故事里学的吗?但是现在看来,不是嘛,你真的理解那些话……”他笑了起来,“她的死,是值得遗憾和悲哀的事。”
“好了我懂了,”我说,“我回去后去找别人问问,卢米,你不用为难……”
他沉默了一小会。
这欢乐而激昂的琴声一下子就冲进我的心里,我感到一阵阵的战栗随着旋律的起伏从散开。如果卢米之前没有告诉过我这是一首关于生命的赞歌,我大概不会联想到生命。即使不去联想生命,这音乐也听起来足够恢宏,像在展开一幅充满缤纷色彩的画卷,令目睹它的观众感到心情振奋。这的确就是生命的模样――蓬的,各异的,欢乐的,激的。
卢米开始了他的演奏。
“这是这支乐曲的名字。”他说,又出了遗憾的表情,因为我不懂灵语,只能介绍到这里了。
他拨起下一琴弦继续调音。
刚开始的时候,他的手放在高音的那几弦上,拨出零落的清响,听起来就像早春时刚刚下起的雨,雨丝又疏又细,清浅地飘散进风里。渐渐的,一段轻快的旋律出现了,像是早晨的阳光破开薄雾,琴声盖过了风声。呼啸的风声退居到一个谦卑的次要地位,成为诗琴的伴奏,而不是让琴声为它伴奏。
“其实普通的乐手不会这样调音,”他说,“对他们来说,依赖琴上自动运行的魔法就够了。但我的母亲每次演奏都要亲自调。我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她告诉我:乐手最该相信的是自己的双手和耳朵,什么都交给魔法代劳,那不如把演奏也交给魔法吧!哈哈哈……她是个杰出的乐手,也是个杰出的舞者,虽然还没来得及教我什么就死了……要不然那支舞不该是卡狄莉娜来教我。还有唱歌,写诗。哲学方面也很有造诣。啊――”
“哈哈哈,是的,您不是。”卢米和我说,“我失言了,请您原谅,瓦琳娜瑞亚大人。”他那种轻飘飘的语气让我感觉,他肯定经常对白沙林公爵失言,然后歉,不论失言还是歉他都不真的放在心上,下次还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