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当然有想说的，自那晚他看见卫庄半夜从萨仁公主的帐中出来，心中翻来覆去总想着那一幕，接下来几晚格外留意，才发现原来卫庄每晚都会在固定时间外出，至于究竟去了哪里，韩非没有探究。

        【11.2】

        韩非靠在卫庄的肩，听到对方刻意放低的声音，心中却是一痛，只点点

        “就要五月初五了，”韩非垂着眼，“往年这时候，我和我妹妹一过，我有点……”他好像难以为继一般，顿了顿才把话接下去，“……想家。”

        “对，”韩非叹了口气，“女子的衣衫就象征着她们自己，如今‘公主’将锦衣归予故国，是在说今生或无缘重归旧地，只好借托衣裳一载相思，回到魂牵梦绕的故土了。”

        他知自己其实并没有主动权，就算他所猜想的都成真，又如何呢？他当然不可能会去质问卫庄，他没有这份权力，甚至没有这件事的立场。其实就算别人不说，韩非也从没真把自己当匈的“阏氏”看。

        卫庄点，坐到了他的边：“作为运送粮草的使臣，他的任务结束了，没有多留的意义。”

        卫庄：“什么？”

        卫庄看着韩非的眼睛，注意到在提及故园的时候，对方的眸子似乎黯了黯。他沉默了片刻，忽而说：“我看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同我说？”

        可他话到嘴边，又像是想起什么，生生咽了回去，转而问：“那你后来还在玉下加了一件锦衣，又是因为什么？”

        “旧贵族中惯有收礼再退礼的传统，”韩非说，“因此假若送礼往往会挑两件，一者轻，另一者贵，好比骏美玉，绸缎金樽，就是为了方便收礼之人后续的‘退礼’。”

        这场午宴远比韩非设想的快，虽然从他来到匈算起，统共也没有经历过几次草原上的大型活动，见卫庄掀帘而入时还有些惊讶：“这是结束了？”

        他心知卫庄惯不爱这类中原的繁文缛节，余光一瞥，却见对方正静静地看着自己，竟听得十分专注，无声地移开了视线：“不过今日退这玉璧，其实还有另一重缘由。”

        卫庄一耸肩，似乎是在说这玉再美，还能拿来当饭吃？韩非一摊手，跟匈人讲不了这些，何况玉本只是贵族们优渥生活的一个象征，按草原上的条件看，保不定这些牧民们看到中原王族们的寝又作何想。

        卫庄也不去揭穿他前日夜里才尚能发各别几个音节的事实：“这哑毒在匈虽常见，却也要多休养，才不会留下病。”

        “美玉价值连城，”韩非干笑了一下，“你觉得？”

        韩非的眼角弯了弯，信口胡诌：“没三日三夜不成宴。”

        韩非注意到卫庄少见地换了一墨色的正装，腰间还佩了长剑，衬得人修长俊，比起中原的皇子王孙，又多了份难言的潇洒，是十二分的惹眼。

        “从前贵族男女定情时，男方往往赠以美玉，意指‘君子如玉’，”韩非顿了顿，“但用在兄妹之间，未免有些僭越，二世送也便罢了，公主却断不该收此礼。”

        “衣服？”卫庄问。

        宴会的尾声，使节自称需得尽早回复命。卫庄点允了，没有多留。

        韩非的目光一闪：“哦，我看几日前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卫庄扬眉：“玉璧在中原按‘薄礼’算？”

        卫庄被他眼底那抹愁绪扎了一下，伸手搭上了韩非一边的肩，将人揽入怀中：“五月初五，是端午吗？”

        韩非应了，暗暗寻思找点什么搪过去，卫庄哪里不清楚他那点小心思，轻咳了一声：“说起中原礼节，我听说那玉璧原本放在礼盒底，既是赠礼，为什么你还要特意退还回去？”

        卫庄早知中原的贵族们行事讲究，却不料到了这个程度，送个礼还要瞻前顾后不说，好容易送出去了，居然还千里迢迢给你退回来，很想顺势问一句“那你们究竟想要什么”。

的酒杯朝桌上轻轻一放，旁的仆人当即步上前来，为他满上了青稞酒。

        卫庄看了他片刻：“你的嗓子好些了？”

        忍不住多瞧了两瞧，笑：“若放在中原的中，可少不了一整套的程。”

        有时候被蒙在鼓里反而是一种幸福，韩非想。

        “在秦地，有这么一个说法，”韩非缓缓地说，“妾如衣，年年岁岁，常伴君左右。”

        “在中原，达官显贵间互赠礼品可谓稀松平常，”韩非说，“不过送礼和收礼也颇有些门，尤其是朝中的贵族间讲究一个‘礼轻情意重’――”

        “得从中午一直到晚上？”卫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