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早派人去唤,大娘子这会子不在府上的,门房的虞娘子作了主张,亲出府去找了,也是许久的不见影儿,婢子再去找时,门上便是怎唤也不应的,偏门平日里不用,自是上了锁的,偶听得您们回来,老祖宗这会子却睡了,不宜打扰的,情急之下,便来找姑娘了。”
见着上头水烟在,慌乱的眼神儿中似闪过一丝希望,语气轻颤:“三姑…三姑娘,不好了。”
从慈安堂出来,两人一路无话,这倒也是合水烟的意,只领着她四处去看。
那丫头大步跑着,踩上了凉亭的阶儿,脚下一个不注意,便是重重的跌下来,索性不再爬起,只微微理了衣衫儿,跪在了原地。
周婆子闻言,脸色微滞,眼珠子一转,笑道:“回老祖宗的话儿,也是不巧的,大娘子收了魏家的帖子,带着几个姑娘的,去他家吃酒了,这前脚刚走,您便回来了。”
她心心念念的五弟弟!
只道是好心计了,上辈子便也是这般的,唬的自个儿以为她没了母亲的,心中可怜,也是看不透,只全心全意的待她。
那丫头一口气儿将话全吐了出来,额上沁出细细的汗来。
她身侧的柳枝倒是个按耐不住的,指着她四处看了,有说有笑的。
没成想,这脚步声儿越来越近了。
气氛不知默了多久的,随后便听着凉亭外头多了丝人声儿。
顿了顿,目光攀上冯绾娘渴求的眼神儿,水烟才是缓了神儿的,轻轻绞着帕子,晏晏道:“规矩自当慢慢学的,与姑父家倒没甚差别,心中且不要想太多,只放宽了心容进来才是。”
冯绾娘只不理会她,觉得这丫头给了自个儿的没脸,抬眸狠狠剜了她一眼,柳枝才讪讪的憋了嘴儿。
元哥儿……
亭中自是凉的,哪想这会子气氛更冷。
过了一会子,冯绾娘踌躇片刻,才淡淡的开口,话方说了,却是一脸的绯红。
随后便见着她咽了咽口水,声音一如既往的颤抖:“元…元哥儿那会子吃了宁姨娘送来的榛子杏仁酪,上吐下泻的,这会子脱了力晕过去了。”
“也罢,怪我的,没提前知会她。”
那冯绾娘从始至终是个畏手畏脚的,压着步子跟着她。
“姐姐,我只晓得自个儿初来乍到的,只当做事谨慎着些,也不晓得府上规矩的,还望你同我说说才是,好叫我不要闹了笑话的。”
冯绾娘只觉得有炙热的目光在看她,也是轻轻偏了头的,臊红了脸,拿帕子轻轻遮了。
也该做出些待客的意思的,水烟只轻轻捧了茶盏,眼波流转着,咧嘴笑道:“妹妹既来了,是该常住的,且当着自个儿的家,万不该生分了去。”
水烟闻言,柳眉微蹙,忙示意着玉簟去扶她起来,心下疑惑,只觉得她是个面生的。
周婆子面露喜色,便是收了视线,拂了袖子,领着众人进去。
终是到了慈安堂的,待丫头迎了她们进去,沈老夫人只说累了,叫水烟亲带着绾娘去转转,便又命了丫头去南边的厢房收拾间屋子出来,这才遣散了人。
偏头撩过垂下的竹帘进去,只见里头规整的摆着案台,微风浮动,春凳轻摇,好不快活。
几人只在里头歇脚,不到一会子,便有丫头端着果碟子和茶盏进来,只仔细的于几子上奉了,静静候在一旁。
见呢。
周婆子瞧见了几位,也是赶忙着行礼,眼神儿泛着光,在冯绾娘身上落了落。
想着是做活计的丫头,水烟倒是没多管的,只捧着茶盏,眼神瞧得发直。
水烟这会子眼皮轻跳,便是缓过了神儿来,抬眸探过密密低垂的竹帘,只瞧着个慌乱的身影飘来。
几人终究没甚话说,冯绾娘勉强扯着话头,又问了些沈老夫人的喜好,这才彻底停了嘴儿,双双闷头吃茶。
水烟抬头看时,却是一怔。
一明两暗间,有沉香木搭成的凉亭蔽日,芭蕉环绕其旁,风铃潇潇,拨动几人的心弦。
绾娘闻言,便是乖巧的应了,笑意盈盈的垂下头,只不看她了。
沈老夫人轻叹一声儿,便是继续走了。
沈老夫人由褚妈妈扶着,行至九转的抄手走廊,却一路不闻声音,这才淡淡的停了步子,去瞥那周婆子:“怎的不见大娘子的?”
也是无话了,水烟浅浅压了头,去轻轻抿了口茶,眼睫颤了几下,终是露出一抹捉襟见肘的笑。
终归水烟为主,绾娘为客。
不知不觉的至了园子,踩着一道隔门进去,先看到的便是两侧的曲折游廊,阶下是鹅卵石漫成的甬路,不远处小桥流水,有假山依傍,形态各异的。
水烟脑中响过一阵儿霹雳,手脚瞬时冰凉,她顿顿的起身:“愣着作甚?为何不唤郎中!”
冯绾娘没料到水烟开口的,心头轻跳,压着眸子,回以浅笑:“日后该少不了姐姐的关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