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烟此时心中似抵着注水的汤婆子,眼看着其逐渐充盈,炸裂。
她只觉得心烦意乱的,心中踌躇着。
这会子微风参杂着点点凉意穿堂而过,仿佛将她浑身的血液降至了冰点,使她煎熬着,快忍受不住了。
冯绾娘这会子便也是站了起来,她瞥着眉眼儿去瞧水烟,心中似腹诽着什么,也晓得自个儿这般,便也是帮不上忙的,不如早些避过了。
想罢,她便是眼睫微颤,也是故作寒暄几句,只道力不从心的,领着丫头走了。
水烟这会子什么也不顾的,她自然不曾理会冯绾娘的作辞,只瞥了眼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儿,现下心中只有一个声音指引着她,那便是去看她心心念念的五弟弟。
想罢,她便吸了吸鼻子,让那丫头领着路,往凝翠院方向去了。
玉簟玉簪见状,便是疾步跟上。
从园子至正屋该是有不少的脚程,一路上逆风不解人意,如刀般猎猎的刮在水烟瘦小的身板儿上,刺的她微疼。
这风中夹着细细的雨,无情的打在她苍白的脸颊上,毫无温度的,更是凝固了她浑身的血液。
她甚至觉得,某一时刻,万物似静止了般的,只有她还在挣扎着,顽抗着。
如今昏睡不醒的,是她的五弟弟。
是她母亲不惜废去性命诞下的五弟弟,他们身上流淌着相同的血,彼此更是这个世间上最亲不过的人。
至今她还不明白,六年前的难产、此时的中毒,是不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是场精心步下的阴谋,还是某种意义上的机缘巧合,上辈子早早嫁入赵家的水烟一概不知,但她坚信,这辈子拨开那道混沌的云雾,终会盼得云开见月明的那天。
水烟抱着自个儿的手臂走着,眼眶中已然泛出了水光,忽地抿了抿唇,偏头去看那个丫头,紧揪着手中的帕子:“门下周婆子可还在?”
“该是在的,那会子婢子见了,她且叫咱们放宽了心等等的,说虞娘子这人信得过,从来是个妥皮的。”
那丫头紧紧跟在其后,闻言便是眼珠微转,想了片刻,抽噎着道。
“该是去门房瞧的,玉簟也跟着去,若见着有什么不对的,立马来知会我。”水烟闻言,偏头去吩咐玉簟,语速是个极快的,言罢便是独一人直径冲进了凝翠院。
由婆子迎着,水烟便是挑帘进了里屋。
入耳间却是一阵儿令人烦躁的抽泣声儿。
再进去时,便是见着几个丫头匆匆端着铜盆出来。
水烟忍下心中难受,连忙抬眸去看,只瞧得一个妇人正半坐在床头,身子半俯着,时不时还捏着手上的帕子擦泪。
定睛去瞧,才晓得这是宁姨娘了。
见她上着紫罗兰色彩绘芙蓉长衫儿,袖口处绣的是精细淡雅的兰花。下穿水芙色纱布罗裙,用的是浅色纱带曼佻腰际。
真真显得是淡雅宜人,秀色可餐。
水烟掩下眼中的凉意,半福身儿朝她行礼。
那宁姨娘见着她来了,便也是玉手撇了撇双眸,站起了身来,在一处与她让了,眸中露出个暗淡无光的笑,只与她回礼儿。
水烟眉头紧蹙,她且知道这位姨娘是乡下来的,经不得事儿,上辈子在府上也是做了一辈子的小伏低,便是不好为难她的。
这眼神便是没在她身上多作滞留了,只一颗心扑在元哥儿身上了。
这便见着那炕上躺着个与自个儿又几分像的瘦小身影,眼窝幽深的,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合着,浑身是止不住的颤抖。
这是她的五弟弟?
她不由在心中磋磨,上辈子离家前,虽说这孩子是早产的,身子弱些,但经后天的照料,该是养的与其他院儿里的哥儿差不多了。
这便已是隔世再见了,却还是记忆犹新的,水烟甚至清楚的记得,上辈子她出门子,这小娃娃还是活蹦乱跳的,她当时只捏着他肉嘟嘟的小脸儿不肯撒手的。
现下他该是受了多少的委屈了,竟然瘦脱了相,叫她一个亲阿姊都不敢相认的。
不过是一个垂髫的娃娃,究竟是谁敢下此毒手?!
正想着,便有一滴滚烫的泪淌下,水烟极力掩去内心的怒意,踉跄的半坐上炕,伸手去抚元哥儿那被汗浸湿的小脸,触感冰凉,她忽地烫手般的缩回,泪水便再止不住了。
双手抵在炕上,指节用力到青白的,待了好一会子,水烟才缓了过来的。
这便听着外头帘子响动,随后便进来了几人儿。
水烟最先看到的是玉簟,这便是立马抹了泪的,只微微起身儿:“周婆子怎么说?虞娘子可来了?”
接连的几问,倒是惹的玉簟面露难色,她撇了撇嘴儿,低眉颔首道:“婢子去门房叫时,门下便还是无人应的,问了打扫的丫头,只说是那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