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盛云随口“嗯”了一声,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场。烟尘太大了,看不真切。偶尔有山风吹过,搭在关墙上的云梯倒是能看清,粗略看去,有五六架被浇了沥青燃毁了,大半还在。战斗依然在按照预定计划进行着。
孙富贵道:“你抽一半儿郎下去吧,先歇一歇。”
“唔、唔”……管培中咬紧了木棒,喉咙里发出一连串闷声,双手徒劳地在空中虚抓了几把,随即死死地握紧了拳头,狠狠地砸向地面,额上爆出豆大的汗珠――本来就被烧得皮开肉绽,此时再用火烤创面,那种剧痛,可想而知!
随着鼓声,几面高高的旗帜也竖了起来:一面两丈高的帅旗,旁边是一面丈五的副将旗,另一侧是两面丈三的参将旗。
用麻油调了,外敷即可”。说着话,郎中拍了拍管培中,指指嘴巴示意他咬紧木棍,随即竟用手中燃烧的木棒凑向伤口。
朱富贵伸手入怀摸出块碎银抛给郎中:“先生辛苦了。”
郎中躬身谢过道:“将爷放心,伤已无碍,您尽可随意走动,但莫使大力。这几日莫吃牛羊腥膻,那是发物,不利愈合。小人告退。”
管培中感到一丝沁凉从伤处传导开来,虽还隐隐的有些痛,但真的舒服多了,点点头,答道:“好多了,谢谢先生。”
嗵、嗵、嗵!
听到鼓声,城下的攻击骤然增强,甚至有几处,贼人曾一度攻上关墙。其中的一处,恰恰在寇知章附近。刚刚还不可一世豪气干云的寇副将,猛地看到三尺远的墙外冒出个血葫芦似的人头,冲自己呲牙咧嘴地喊杀,吓得忙不迭地倒退,直到撞上另一个垛口正在向下奋力突刺的守军。
战鼓声在众将身后骤然响起。
新安城下东门外。
管培中伸手握住朱富贵伸过来的手,借力站了起来。望着关墙上密密麻麻忙碌的守军人头,二人异口同声道:“人太多了些,反而施展不开……”
关盛云环视了众人一圈,众将纷纷在马上挺直了身体,坚定地回望向自己的主帅。关盛云高高抬起手,停了片刻,向下用力一挥……
再后面,是几面旗帜,二十名马卫围绕着,随在将领们身后两三丈许。
郎中忙道:“小人不敢当。小人三日后再来找将爷为您换药。小人告退。”
万幸,一个王府护军果长,一刀凌空劈下,那贼匆忙间用绑在臂上的小圆盾抬手遮挡,
关盛云率众将在静静的观战。龚德润策马向关盛云靠了靠,皱眉道:“大帅你看,儿郎们有些疲了。”
关盛云、龚德润、尤福田和关野火四个人也策动战马,缓缓向前,身后是一个小小的三百名铁甲刀盾兵方阵卫队。
一百名弓箭手在同样数量盾兵的保护下向函谷关行去。前进到城墙七八丈远,纷纷缩在盾后向城头瞄准射击。
眼见着就要到最关键的时刻,能否实现既定目标,在此一举!
管培中忙道:“大人,卑职不累,刚才先生说不碍事的。”
嗵嗵嗵嗵嗵……鼓点变得密集起来。
“莫动,莫动。这位将军,还需忍耐片刻,就好了,就好了。”郎中小心翼翼地挪动着火焰,始终保持在创面半寸左右的地方,徐徐地烤着,“烫伤最怕受了风毒,寒邪入体,搞不好这腿便废了。前几日往往无事,表面也看不出甚么,再往后,从里向外烂,到那时除非是药王菩萨转世,任谁也束手无策了。方才小人就在火罐近旁为一位军爷裹伤,情形小人都见到了,若不是您,小人已炸飞了。小人这条命是将爷您救下的,不敢不尽平生所学为您施治……”
管培中闻言大喜,抱拳大声回道:“卑职遵命!”
孙富贵抬头看看天色,然后转过头对管培中笑了笑:“贼人久攻不下,比咱们累得多。本将是想,等下……咱们来一场逆袭,如何?”
终于,火焰离开了伤口。郎中拉开木箱中的一个抽屉,取出一个带盖的小磁坛,里面是早就调配好的黑乎乎的湿泥似的黑膏。郎中又打开另一个布包,拈了撮粉末撒在黑膏里,用脏兮兮的手指搅拌调和了下,抓起一把仔细地敷在管培中腿上,用布条裹了,绑紧。“火炙最除风邪。小人在地榆膏里加了些冰片,止血生肌。怎么样将爷,腿上好多了吧?”
帅旗向城关方向缓缓垂下、抬起;垂下、抬起;再垂、再抬。如是者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