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立伦没有起身,一双浑浊的老眼竟泛出光芒,直勾勾地看着罗世藩言道:“罗军师,贵军行止老朽自不敢妄加揣测。然老朽有一个不情之请:贵军可否南进南阳府?”
齐立伦尚未搭话,齐士怡拱手答道:“回军师,这叫‘拳头菜’,乃是本地特产。其型如拳,味道鲜美,且最是滋补,号称山菜之王。每逢春季采收,用滚水烫过再晒得干透便可收起留待食用。产量不多,所以比猪羊肉还会贵上一些哩。”
罗世藩一怔,正在琢磨这家伙是不是在拐弯抹角地指桑骂槐,没想到齐立伦闻言,两行泪水竟涌出眼眶,顺着皱纹和胡须滴落下来。
没想到齐立伦叹了口气:“唉。再好也不过是山野菜罢了。若在以往,老朽每年都会存个几十斤。这东西又耐久放,自可以给罗军师奉上些个。罗军师保全敝宅的大恩,岂是些许野菜所能报答。不过,不瞒罗军师说,近两三年,这东西已经近乎绝迹,桌上这些,已是老朽最后的存货啦。”
罗世藩闻言问道:“莫不是官府强征了去?”
齐立伦复拜了拜起身,长叹一声:“不瞒军师说,老朽本有一儿一女。”一指齐士怡,“犬子还曾有个姐姐。”
若不是经过这一节,罗世藩肯定会勃然大怒:谁知道这老家伙安的什么心!不过毕竟这位少军师本就满肚子鬼主意,谈了这么久,齐家父子俩什么情况已经了然于胸,想来其中必有隐情。为了进一步探听虚实,于是故意把筷子往桌上一拍,阴森森地佯怒道:“齐老先生莫非要效范文正公(范仲淹),‘处江湖之远而忧其君’,要给朝廷立个新功不成?”
罗世藩虽不明就里,但见状心知这是齐家私事,不便深问,正想找个由头岔过去,没想到齐举人竟离了坐,向自己跪了下去。慌忙离座相搀:“老先生快快请起,有话好说。”
罗世藩装模作样地“哦”了一声,放轻了些语气道:“既然如此,二位请起来说话罢。不过,来龙去脉要讲清楚些,刺探军情,可是杀身的大罪。”
齐士怡见状忙起身道:“爹爹,孩儿知错了。又勾您伤心了。”
罗世藩赞了句“齐兄博闻”,又夹了一筷子。随后叹道:“想不到贵乡竟有如此美物,可真是宝地啊。”
正在搀爹的齐士怡慌忙一并跪下:“军师大人切莫误会,小人用性命担保,家父绝无丝毫歹意!方才谈到拳头菜,无意触及敝父子切肤之痛,无心之论,有感而发,冒犯了军师大人,还请大人恕罪则个。”说着话,叩头不止。
盛,鸡猪羊肉自不必说,一道“蹄膀扒拳菜”罗世藩吃得赞不绝口,于是问道:“齐老先生,请问这是何菜,味道如此鲜美?”
齐士怡忿忿道:“若是官府征去倒还好了,毕竟是落进人嘴里。都被白白糟蹋了,便宜了畜生!”
齐士怡接道:“阿姊才智远胜在下,加诸聪敏好学,未出阁时经史子集便悉熟于胸。家父无心仕途,爱如掌珠。奈何阿姊是个女流,若是男儿身,当早已名扬洛府。后来,嫁到南阳府骆宅。那骆家倒也算书香门第,没有辱没阿姊。没想到过了两年,糟了蝗灾,颗粒无收,饥民遍野。那南阳知府钱玉川一心表功,受灾之事不仅强压不报,这厮竟向朝廷表功,说甚么圣君修道,感动上苍风调雨顺田获大丰!不仅备荒粮、口粮全部当作田赋抢了去,更是把种子粮抢劫一空!最为不堪的,每日清晨竟派衙役与里正挨家查验粪便――不知军师大人是否知晓,人食草根树皮,其所遗若羊矢(通假字)之黑色颗粒、食粮则色黄……若见人遗为黄,家即拆屋掘地搜粮,人则无论老幼捆绑吊打,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