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见到的那个温柔可爱的祈南的影仿佛浮现在眼前,让郁嘉木眼底泛起泪意。祈南是为了他,特地染了白发啊。别人都是染黑,祈南却是染成白的。
郁嘉木走过去,拉起祈南的手,由衷地说:“祈南,你真好看。”
祈南的耳都红了:“都是老子了。”
郁嘉木都不旁边还有那么多人了,不害臊地说:“那也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老子啊。”
祈南看看他,不好意思地说:“你……你也是世界上最好看的老子。”
孩子们拥着他们到礼堂。
他们请了一位美术界的老人,过几年就一百岁了——没办法,他们已经很老了,比他们辈分大年纪大的老人家可不好请。
这位老爷爷子骨还健朗,口齿还算清楚,为他们宣誓祝词:
“嘉礼终成,良缘遂缔。
情敦鹣鲽,愿相敬之如宾;祥叶螽麟,定克昌于厥后。
同心同德,宜室宜家。
永结鸾俦,共盟鸳碟。”
他们对拜三下,礼成。
他们甚至都不需要什么百年好合的祝福,因为他们已经算是白偕老了。
郁嘉木满心甜蜜,忍不住,在祈南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祈南脸便红透了,轻声说:“孩子们都在看呢。”
他的话只有郁嘉木听清,因为其他人都在鼓掌,祝福他们。郁嘉木不要脸地笑笑,把他搂在怀里,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好开心,祈南。”
祈南回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闷声说:“我也好开心。”
谁会不想要祝福呢?他也想要让他们的爱情可以堂堂正正的被所有人理解被所有人祝福啊。
两位老师都有一大帮徒子徒孙,一边全是和画笔画纸打交的文艺工作者,一边全是和试烧瓶打交的科学研究员,本来大概一辈子都不可能遇见,因为祈南和郁嘉木的婚礼坐到一桌,竟然成了好几对,后来结婚还找老师来证婚。
可毕竟岁月不饶人,祈南八十五岁以后就开始慢慢地不记事了,等到了九十岁,确诊了老年痴呆,有时记得,有时不记得。
郁嘉木照顾他,几年还能背祈南出去散步,后来他也背不动了。
郁嘉木是八十岁那年走的,无病无痛,就是老了。
祈瑨每天都会来看叔爷爷,问祈南:“郁爷爷呢?”
祈南老糊涂了,说:“他还在睡觉呢,好懒的。”
祈瑨去卧室一看,人已经走了。
大家都不明白祈南是不是真的明白郁嘉木死了,假如是明白的话,他怎么还以为郁嘉木还活着似的,吃饭还多摆一副碗筷的,假如不明白,他又为什么会在郁嘉木走后真的发全白了。
孩子们想把祈南接去照顾,祈南死活不肯,一定要待在这里,所以孩子们只好轮来照顾他。
过了一个月,刚办完郁嘉木的葬礼不久,有一天。
祈南突然闹着要穿几件衣服,非穿不可。
“这衣服又不合。”
“……好像是郁教授生前的衣服。”
祈南穿着太大了,袖子和脚都得叠好几下。
“我要去晒太阳。”祈南说。
大家扶他走出去,给他摆出藤椅来,就放在那株鸳鸯凤冠的侧畔。
太阳洋洋的,祈南渐渐睡着了,像是安静地枕着这丛花。
“祈南……醒醒……”